“追!不能讓他們輕易跑了!”吳銘渾身浴血,殺氣騰騰,率軍一路追殺到海灘,用火銃和弓箭狠狠教訓著那些倉皇登船的敵人。
就在這時,外海的炮聲也逐漸稀疏下來。只見林風率領的新明艦隊,雖然船體上多處帶傷,但依舊保持著陣型,正緩緩向港口方向撤退。而那幾艘西夷主力戰艦,在看到登陸部隊潰敗后,也沒有繼續糾纏,而是升起風帆,轉向外海,與另外幾艘戰艦匯合,似乎不打算再戰,開始向南退去。
海陸兩線的戰斗,終于暫時停歇。
站在滿是敵我雙方尸體的海灘上,吳銘望著逐漸遠去的西夷船隊,眉頭緊鎖。這場襲擊來得突然,去得也快,與其說是旨在占領,不如說更像是一次強大的武力偵察和試探性攻擊。
“查清楚了嗎?到底是哪來的西夷?”吳銘問向剛剛靠岸、一臉疲憊與憤怒的林風。
林風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王爺,看旗號,像是尼德蘭人(荷蘭人)!但他們船上有不少葡萄牙和日本的面孔!這幫雜碎,火力不弱,船也快,戰術刁鉆,不像是一般的海盜或商隊!”
“尼德蘭人……葡萄牙人……倭寇……”吳銘咀嚼著這幾個詞,心中的疑云更重。這些歐洲殖民者怎么會聯合在一起?他們遠涉重洋來到遠東,攻擊新明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之前被擊敗的西班牙人報仇?還是看中了新明這塊肥肉?亦或是……背后有大明的影子?
“打掃戰場,統計傷亡,加固城防?!眳倾憠合滦闹械囊苫?,連續下令,“救治傷員,安撫百姓。另外,把抓到的俘虜分開審訊,我要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旁邊同樣在清點部下傷亡、臉色陰沉的巴特爾,走了過去,鄭重地抱拳:“巴特爾首領,今日多謝援手!新明銘記于心。答應你的酬勞,一分不會少,而且,加倍!”
巴特爾看著吳銘,又看了看海面上遠去的帆影,甕聲甕氣地說道:“這些海上來的狼,比山里的蛇更麻煩。秦王,看來你的麻煩,還沒完?!彼D了頓,“酬勞我收下。以后若還有這等聯手發財……不,聯手對敵的機會,別忘了我們蒼狼部!”
經此一役,雖然猜忌仍在,但一種基于共同利益的、脆弱的信任和聯系,似乎在血與火中初步建立起來。
然而,吳銘沒有絲毫輕松。北海鎮雖暫時守住了,但來自海上的威脅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南有大明封鎖,西有蒙古殘余虎視,北方的部落剛剛平定卻遠未歸心,如今又多了來自萬里之外、意圖不明的西夷殖民者。
新明,這個誕生于海外的幼苗,仿佛置身于狂風暴雨的中心,四周皆是洶涌的暗流和窺伺的猛獸。吳銘知道,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他必須盡快弄清楚這支西夷聯合船隊的真正意圖,并且,要在下一次更猛烈的風暴來臨前,讓新明變得更加強大。
北海鎮內彌漫著焦糊與血腥混合的氣味,破損的屋舍仍在冒著縷縷青煙,士兵和民夫穿梭其間,清理著廢墟,抬運著傷員。擊退來犯之敵的短暫振奮,迅速被沉重的代價和未解的謎團所取代。鎮國秦王吳銘站在臨時充作指揮所的一間尚算完好的大屋內,聽著林風、老陳以及剛剛返回的巴特爾陸續匯報情況,臉色陰沉如水。
“我軍陣亡一百三十七人,重傷近百,輕傷無數。”老陳的聲音帶著嘶啞和悲痛,“岸防炮損毀兩門,港區多處倉庫、工坊被毀,物資損失巨大。百姓亦有數十傷亡?!?/p>
林風補充道:“艦隊方面,‘揚威號’受創需大修,‘破浪號’及另外三艘戰船輕傷,水兵傷亡過百。據俘虜交代,來襲者確系尼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只,但船上人員混雜,有葡萄牙冒險家,也有日本浪人傭兵。他們自稱受公司總督之命,前來‘開拓貿易’,并‘懲戒’敢于對抗西洋勢力的‘東方野蠻人’?!?/p>
“開拓貿易?懲戒?”巴特爾嗤笑一聲,狼頭盔下的眼神滿是不屑,“用火炮和刀劍來貿易嗎?這些西夷,比草原上的鬣狗還要虛偽!”
吳銘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嗒嗒聲?!澳岬绿m東印度公司……他們與西班牙人并非一路,甚至互為競爭對手。此次前來,恐怕‘開拓貿易’是真,但‘懲戒’不過是借口。他們看中的,是這片無主之地,或者說,是他們眼中的無主之地。我們擊敗西班牙人,展現出的實力和潛力,既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也勾起了他們的貪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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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老陳:“朝鮮使者金成柱那邊有什么反應?”
老陳回道:“炮擊發生時,他和那位李判官都在貿易棧,受了些驚嚇,但無大礙。戰后他派人來詢問情況,言語間……似乎對西夷的出現并不十分意外,反而更多是催促我們盡快履行之前關于火銃和工匠的承諾,并暗示,若新明無力自保,朝鮮或需‘重新考慮’與我們的合作關系?!?/p>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林風怒道。
“利益使然而已?!眳倾懙癸@得平靜,“朝鮮人也在觀望。我們若挺不過這一關,對他們而言便失去了價值。當務之急,是盡快恢復元氣,并向他們,也向所有暗中窺伺者,證明新明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迅速下達一系列命令:“老陳,你負責統籌善后,撫恤傷亡,組織人力盡快修復受損設施,恢復生產。尤其要保障軍工和糧食。林風,艦隊抓緊維修,同時加派哨船,擴大巡邏范圍,嚴密監視南方海域,若再發現西夷或不明船只,立刻預警。另外,從俘虜中挑選幾個看起來怕死的,分開詳細審問,我要知道尼德蘭人在東亞的據點、兵力、以及他們下一步可能的動向。”
他最后看向巴特爾,語氣鄭重:“巴特爾首領,此次援手之恩,新明銘記。答應你的酬勞,即刻加倍兌現。此外,本王欲與蒼狼部訂立一份正式的友好盟約,互不侵犯,互通有無,在面臨外敵時相互支援。不知首領意下如何?”
巴特爾目光閃爍,顯然在權衡。與新明正式結盟,意味著將徹底綁上這艘看起來風雨飄搖的船,但也能獲得穩定的鐵器、糧食來源,以及一個強大的(至少在陸上和近海)潛在盟友。
“盟約可以談?!卑吞貭枦]有立刻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不過,光是互通有無還不夠。你們的那種能巨響的火炮,還有那種能連發的火銃(指改進型燧發槍),也得給我們一些!”
吳銘心中冷笑,果然惦記著這個。他面上不動聲色:“火炮過于沉重,不利于貴部機動作戰。但新式火銃,可以作為友誼的象征,先提供五十支給首領的衛隊使用。至于更多……需待盟約細則商定之后,視情況而定。”
五十支雖然不多,但也是一個開端。巴特爾知道不能逼得太緊,便點頭應下:“好!那就先這么定!盟約細節,讓我的人和你的人慢慢談!”
送走巴特爾,吳銘立刻投身于繁重的善后與重建工作。他深知,時間緊迫,必須在敵人下一次進攻前,盡可能恢復并增強實力。
幾天后,對俘虜的審訊有了初步結果。這些尼德蘭東印度公司的雇員(包括其他國籍的傭兵)口徑基本一致:他們來自公司在南洋的巴達維亞(雅加達)據點,此次北上,是奉了總督科恩的命令,旨在探索中國(他們統稱遠東地區為中國)沿海,尋找新的貿易機會和據點,并評估當地勢力的實力。攻擊新明,一方面是因為新明擊敗了他們的競爭對手西班牙人,引起了他們的興趣(或忌憚),另一方面,也是一種展示肌肉、迫使對方開放貿易的慣用手段。他們承認,此次進攻帶有試探性質,并未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