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令人牙酸的銃響!沖鋒中的騎兵人仰馬翻,高速飛行的鉛彈即便不能立刻擊斃戰馬,也能造成嚴重的創傷,打亂沖鋒的節奏。
雖然只有一百支火銃,輪番射擊形成的火力密度遠不足以覆蓋整個戰場,但它們精準而持續的打擊,像一根根毒刺,精準地扎在北元軍隊進攻的關鍵節點上——壓制遠程、干擾沖鋒。元軍步兵失去了有效的弓矢掩護,暴露在城頭守軍其他弓弩和擂石滾木之下,傷亡驟增。騎兵的沖鋒也因持續的火力騷擾而變得猶豫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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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的天平,開始發生微妙的傾斜。
“這……這是什么火銃?”蠻子看著戰場上不利的局面,又驚又怒。他賴以成名的騎兵戰術,在這區區一百支火銃面前,竟然受到了如此大的制約!
守城明軍的士氣卻因此大振!原本絕望的氛圍被一掃而空,士兵們吼叫著,將更多的箭矢、石塊傾瀉到敵人頭上。
“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城頭守軍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雖然那三千援軍主力還未投入戰斗,但這一百支火銃帶來的效果,卻比數千生力軍更提振士氣!
蠻子見勢不妙,深知今日已難有作為,再強攻下去,只會徒增傷亡。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太原城頭,尤其是那些不斷噴吐著火舌和死亡的位置,咬牙下令:“鳴金!收兵!”
凄厲的鳴金聲響起,北元軍隊如同退潮般,丟下數百具尸體和傷員,狼狽地撤回了大營。
太原城,守住了!而且是以一種讓守軍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方式。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先是飛回太原城內的帥府,隨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奔向應天府。
數日后,捷報與詳細的戰報一同呈送到了朱標的御案前。當朱標看到戰報中描述“天津造新銃,聲脆射遠,精度頗佳,裝填迅捷,于太原城下屢挫虜鋒,賊弓馬受制,士氣大沮,乃解太原之圍關鍵”等字樣時,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甚至忍不住拍案叫好!
“好!好一個鎮國秦王!好一個天津工坊!”朱標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吳銘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在關鍵時刻,送上了足以扭轉戰局的利器。這份功勞,實實在在,無可辯駁。
乾清宮內,方孝孺看著欣喜的皇帝,臉色更加陰沉。吳銘的成功,意味著他之前的種種阻撓和彈劾,都成了笑話,也意味著吳銘和新明在朝廷中的影響力,將進一步提升。他必須想出新的對策。
而天津衛工坊內,吳銘在接到太原前線的捷報時,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淡淡地對老陳等人說:“第一批驗證通過了。但還不夠,產能要提升,型號要優化,后續的重型火炮也要加快進度。我們的時間,依然不多。”
爐火依舊熊熊,工坊的喧囂更勝往昔。太原的烽火,驗證了天津工坊出品的“真金”,也照亮了吳銘腳下更加復雜而危險的道路。他知道,來自皇帝的賞識和來自反對者的忌憚,都將隨之升級。下一場風暴,或許不再是戰場上的明刀明槍,而是朝堂之中,更加隱秘和致命的暗流。
太原城下新式火銃顯威的消息,如同在平靜的朝堂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的漣漪遠超戰事本身。前線將領的請功奏章、兵部對天津造火銃的極高評價,與都察院御史王文弼彈劾鎮國秦王“靡費過巨”、“擅權專斷”的奏章,幾乎同時擺在了朱標的案頭。
乾清宮內,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君臣之間那無形的寒意。
“陛下,”方孝孺手持玉笏,面色沉靜,言語卻如刀,“鎮國秦王解太原之圍,確有微功。然,功是功,過是過。天津工坊耗費錢糧數十萬計,遠超常規,賬目至今未能徹底厘清;所用匠人多系海外蠻夷,來歷不明,恐有細作之嫌;更兼其護衛隊形制逾矩,幾同私兵!此等行徑,若不加約束,恐尾大不掉,非國家之福!”
他絕口不提火銃之利,只揪住程序、人事和耗費不放,將一場功勞變成了對吳銘忠誠和用心的拷問。
朱標端坐龍椅,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他需要吳銘的技術和能力,尤其是在北元威脅未除的當下。但方孝孺的擔憂,又何嘗不是他心底的隱憂?吳銘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其麾下力量也愈發難以掌控。
“方愛卿所言,不無道理。”朱標緩緩開口,“然,太原戰事緊急,鎮國秦王臨危受命,限期督造利器以解危局,些許權宜之計,亦可理解。至于耗費,兵部核驗,其所造火銃,單價雖高于舊銃,然其效能倍增,總體而言,并非虛耗。匠人來歷,既為技術所需,亦可詳加甄別,不必一概而論。”
他這是在為吳銘轉圜,但并未完全否定方孝孺的指控。
“陛下!”方孝孺提高聲調,“豈可因一時之功,而廢萬世之法度?今日允其擅專,明日他又當如何?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臣請陛下,明發詔令,申飭其過,勒令其交出工坊管理之權,由工部、兵部共管,匠人亦需由朝廷嚴格審查錄用!”
這才是方孝孺的真正目的——奪取天津工坊的控制權。
朱標沉吟不語。他既不想寒了吳銘的心,失去這柄利劍,又確實需要加強對這股力量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