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雨停時,他抱著剛編好的《格物初階》書稿,去了蘇府。
蘇卿卿正在院里晾算籌,竹制的算籌被雨水洗得發(fā)亮,在繩子上排成整齊的列。見他來,她笑著舉起一支:“我新做的算籌,比原來的長一寸,握著手感更好。”
沈驚鴻接過算籌,指尖觸到溫潤的竹面,心里的煩躁消了大半:“我給你帶了書稿,里面有你上次說的‘水渠流量算法’?!?/p>
蘇卿卿接過書稿,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用小楷寫著“蘇卿卿算例”,旁邊還畫著她設(shè)計的水渠模型。她臉頰微紅:“你真的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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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鄙蝮@鴻看著她晾在繩上的算籌,忽然問,“卿卿,你說要是用算籌算清楚女真的兵力和糧草,朝廷會不會相信他們要造反?”
蘇卿卿愣了愣,放下書稿:“算得再清楚,也得有人愿意看才行。就像我娘說的,賬本做得再好,掌柜的要是不想看,也只能壓箱底。”
這個比喻簡單直白,卻點醒了沈驚鴻。是啊,數(shù)據(jù)再精準(zhǔn),若觸動了既得利益,也會被當(dāng)成廢紙。他需要的,或許不只是證據(jù),是能讓朝廷“愿意看”的方式。
“那要是做成圖呢?”他眼睛一亮,“比如用算籌擺出女真兵力增長的圖形,一年比一年高,像爬坡一樣,是不是就一目了然了?”
蘇卿卿順著他的思路想:“還可以用不同顏色的算籌,黑色代表女真,白色代表咱們的邊軍,擺在一起就能看出誰強誰弱?!?/p>
兩人蹲在地上,用算籌擺弄起來。黑色算籌一排排增加,像漲潮的水;白色算籌卻增長緩慢,漸漸被黑色淹沒。連在一旁擇菜的蘇府丫鬟都看明白了,咋舌道:“這黑的也太多了,白的擋不住啊?!?/p>
“你看,連丫鬟姐姐都能看懂?!鄙蝮@鴻興奮地說,“要是把這個做成木刻圖,送進宮里給陛下看,陛下一定能明白!”
蘇卿卿點頭,又添了幾支黃色算籌:“黃色代表鐵器,你看,黑色越多,黃色也跟著多,說明他們買的鐵器越來越多,肯定是要打仗?!?/p>
夕陽透過云層照下來,將兩個孩子和滿地算籌都染成金色。沈驚鴻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焦躁太傻了。他或許不能親赴遼東,但可以用手里的算籌、筆下的圖紙,搭建起一座讓朝堂看清真相的橋。
臨走時,蘇卿卿塞給他一個紙包:“這是我按你的方子,用草木灰和硫磺做的驅(qū)蟲藥粉,灑在書箱里能防蛀?!彼D了頓,又道,“我爹說,努爾哈赤的事,你一個小孩子別太掛心,身子要緊?!?/p>
沈驚鴻捏著紙包,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擔(dān)心。蘇卿卿的算籌,徐光啟的支持,甚至那個看懂了算籌圖的丫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幫他撐起這份不屬于九歲孩童的憂思。
回到翰林院時,徐光啟正拿著他列的問題清單發(fā)愁:“遼東巡撫剛送來奏疏,說撫順關(guān)貿(mào)易一切如常,讓朝廷不必多慮。怕是……沒人愿意幫咱們查了?!?/p>
沈驚鴻卻沒氣餒,他鋪開紙,拿起筆:“查不到就自己算。咱們有往年的貿(mào)易記錄,有女真的人口增長數(shù)據(jù),用算學(xué)推也能推出個大概。卿卿教了我‘增量法’,正好試試?!?/p>
九歲的孩童趴在案上,借著油燈的光,用稚嫩的筆跡演算著。紙上是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心里是沉甸甸的邊關(guān)。窗外的月光溫柔,卻照不進他眼底那片超越年齡的深沉。
他或許還改變不了什么,但至少,他在算,在記,在為將來那一天積蓄力量。就像埋下的種子,現(xiàn)在看似微小,總有破土而出的時刻。
夜深了,徐光啟看著沈驚鴻趴在案上睡著的模樣,輕輕為他披上外衣。案上的算草紙上,最后一行字歪歪扭扭,卻透著執(zhí)拗:
“萬歷二十四年,建州鐵器購入量,較去年增三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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