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薇再也不用桃木梳了。她買了一把普通的塑料梳,放在梳妝臺上。每次梳頭時,她都會想起那個穿著旗袍的女子,想起那段塵封的往事,心里既有后怕,也有一絲淡淡的惋惜。
她知道,有些東西,即使被埋葬,也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它們會化作記憶,留在心底,提醒著人們,愛與執念,往往只有一線之隔。而那把曾經在梳妝臺上自動旋轉的梳子,也成了他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第六章
余波未平
搬進新家后的第一個月,生活似乎真的回歸了正軌。陳凱重新回到公司上班,林薇也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日子過得平靜而規律。那把桃木梳隨著蘇曼玉的骨灰一同下葬后,那些詭異的幻象和噩夢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林薇脖子上的紅痕漸漸消退,頭發也恢復了原本的柔軟光澤。
可只有林薇自己知道,有些東西并沒有真正過去。她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蘇曼玉哀怨的眼神,想起那若有若無的梳頭聲,甚至在看到鏡子里自己的倒影時,還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鏡中的人突然變了模樣。
陳凱看出了她的不安,特意買了一只小貓陪她。小貓叫湯圓,是只橘白相間的田園貓,活潑好動,總能用毛茸茸的腦袋蹭得林薇心頭發軟。有湯圓在身邊,林薇晚上睡得安穩了許多,至少不會再被噩夢驚醒。
這天晚上,林薇加班到很晚,陳凱去外地出差了,她只能自己打車回家。小區門口的路燈壞了,黑漆漆的一片,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極了記憶里的梳頭聲。林薇握緊手提包,加快腳步往單元樓走,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
她猛地回頭,身后空蕩蕩的,只有昏黃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皠e自己嚇自己了?!绷洲迸牧伺男乜?,剛轉過身,就看到單元樓門口站著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長發垂落,正背對著她梳頭。
林薇的心臟瞬間停跳了半秒,雙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女人緩緩轉過身,長發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不是蘇曼玉,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可那雙沒有瞳孔的黑眼睛,卻和蘇曼玉如出一轍。
“你的梳子……真好看。”女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玻璃,尖銳刺耳,她抬起手,手里握著一把斷齒的桃木梳,齒尖還沾著烏黑的發絲。
林薇尖叫一聲,轉身就跑。她不敢回頭,只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梳子劃過頭發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就在她快要跑到小區門口時,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
“陪我梳頭吧……”女人的臉湊近,嘴里呼出的氣息帶著腐朽的霉味。林薇拼命掙扎,手提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冰涼的地面時,突然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是陳凱給她求的護身符,之前不小心掉進包里的。
她抓起護身符,猛地拍向女人的手臂。護身符接觸到女人皮膚的瞬間,發出“滋啦”一聲輕響,冒出黑煙。女人慘叫著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幾步,身體在月光下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林薇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她看著地上那把斷齒的桃木梳,突然意識到——蘇曼玉的怨氣根本沒散,或者說,這棟城市里還藏著其他被怨氣糾纏的孤魂。
第二天一早,陳凱出差回來了。林薇把昨晚的遭遇告訴他,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怎么會這樣?我們不是已經把她安葬了嗎?”
“我不知道……”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那個女人不是蘇曼玉,但她手里有桃木梳,眼睛和蘇曼玉一模一樣。陳凱,我覺得事情沒結束,那些怨氣好像擴散了?!?/p>
陳凱沉默了很久,起身翻出那個裝著蘇曼玉照片的木盒:“或許我們漏掉了什么。劉老太太說蘇曼玉是唱戲的,那個畫家拋棄了她,可她為什么會有我們家的血脈關系?這里面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兩人重新審視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蘇曼玉穿著旗袍,站在一棵老槐樹下,背景里隱約能看到一棟老式戲樓的飛檐。林薇放大照片,發現戲樓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字:“鳴春班”。
“鳴春班……”陳凱皺起眉頭,“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對了,我爺爺以前跟我說過,他年輕的時候村里有個戲班,就叫鳴春班,后來因為一場大火解散了。”
林薇眼睛一亮:“會不會和蘇曼玉有關?她是唱戲的,說不定就是鳴春班的成員!”
兩人立刻開車回了陳凱的老家。村里的老人們大多還記得鳴春班,說那是幾十年前方圓百里最有名的戲班,班主姓蘇,是個唱花旦的女人,技藝精湛,可惜后來戲樓失火,班主葬身火海,戲班也就散了。
“蘇班主有個女兒,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也是唱戲的好苗子?!币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回憶道,“聽說后來去城里發展了,再也沒回來過。對了,那姑娘好像也叫曼玉……”
真相終于浮出水面。蘇曼玉是鳴春班班主的女兒,戲樓失火后她流落到城里,一邊唱戲一邊尋找親戚,卻因為陳爸爸的懦弱而錯失了最后的親情。她死后怨氣不散,不僅因為被拋棄的怨恨,更因為至死都沒能認祖歸宗的遺憾。而那把桃木梳,不僅是畫家所贈,更是她母親留給他的遺物,承載著兩代人的執念。
“那昨晚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林薇不解地問。
老爺爺嘆了口氣:“戲樓失火那天,燒死了不少人,很多尸體都沒人認領,就埋在了后山的亂葬崗。這些年總有人說晚上能聽到戲樓方向傳來唱戲聲,還有人看到穿戲服的影子在山上徘徊……怕是那些沒被安葬的冤魂,被蘇曼玉的怨氣引來了?!?/p>
林薇和陳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們原以為安葬了蘇曼玉就能平息一切,沒想到卻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釋放了更多被遺忘的怨氣。
回到城里后,詭異的事情越來越多。林薇在公司的衛生間鏡子里看到過穿戲服的影子,鄰居說晚上總能聽到樓道里傳來唱戲聲,甚至有小孩撿到過斷齒的桃木梳,說看到梳子里有女人的臉。
陳凱開始四處打聽鳴春班的舊事,想要找到安葬那些冤魂的方法。他從一個收藏老物件的老人那里找到了一本鳴春班的戲本,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花名冊,上面記錄著當年戲班成員的名字和籍貫。
“有辦法了!”陳凱指著花名冊,“只要找到這些人的后人,讓他們把親人的骨灰遷回祖墳,再請道士做場法事,或許能化解這些怨氣?!?/p>
可這談何容易?幾十年過去了,很多人早已不知所蹤,就算找到后人,也未必愿意承認這段被遺忘的往事。林薇和陳凱跑了十幾個城市,聯系了幾十個可能的后人,大多數人都把他們當騙子,只有少數幾個人愿意相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