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的冬夜,比江夏更添了幾分濕冷。長江的水汽順著城墻縫隙滲入街巷,讓這座荊州治所的府邸宅院都籠罩在一片潮意之中。蒯良的府邸深處,一間書房內燭火搖曳,映著兩張愁容滿面的臉——正是蒯良與胞弟蒯越。
劉表駕崩的消息午后便傳到了江陵,整個荊州官場都陷入了詭異的平靜。蔡氏擁立幼主劉琮的文書已傳遍全城,措辭間滿是“承繼大統”“穩定大局”的字眼,卻掩不住那股撲面而來的篡權之意。
“兄長,事到如今,你我該當如何?”蒯越將手中的茶盞重重頓在案上,茶水濺出杯沿,“蔡氏姐弟把持朝政,劉琮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荊州基業遲早要毀在他們手里!”
蒯良端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鬢角的白發在燭火下格外醒目。他追隨劉表數十年,親歷了荊州從安穩到動蕩的全過程,此刻看著昔日基業即將崩塌,心中五味雜陳。
“毀在他們手里,還是毀在漢軍手里,有區別嗎?”蒯良苦笑一聲,聲音沙啞,“劉進已平定北疆,如今兵鋒直指江南,李靖在淮南虎視眈眈,岳飛、秦瓊已逼近南陽。荊州夾在中間,猶如風中之燭,能撐到何時?”
蒯越沉默了。兄長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心中最后一絲僥幸。這些年,劉進推行新政,丈量土地、抑制豪強,雖對世家大族多有打壓,卻也讓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日漸強盛。反觀荊州,劉表晚年昏聵,蔡氏專權,吏治腐敗,早已是外強中干。
“可……可我們是蒯家,是荊州望族!”蒯越不甘心地攥緊拳頭,“若降了劉進,新政之下,我蒯家百年基業,怕是要付諸東流!”
“基業重要,還是滿門性命重要?”蒯良反問,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劉進雖抑豪強,卻也并非趕盡殺絕。張繡降了,辛毗降了,連呂布都在謀求出路。他們哪家不是曾與劉進為敵?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蔡氏姐弟禍亂朝綱,早已天怒人怨。若能除了他們,再將劉琮獻給劉進,便是大功一件。屆時我等俯首稱臣,或可保全家族。否則,等漢軍破城,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蒯越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兄長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剖開了他心中的猶豫。降,或許會失去權勢財富,卻能保住性命;抗,不過是拖延時日,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可文聘將軍那邊……”蒯越擔憂道。文聘是荊州少有的忠勇之將,對劉表忠心耿耿,若讓他知道二人打算投降,定然不會同意。
“文將軍忠義,此事不可對他明言。”蒯良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但他與蔡氏素有嫌隙,蔡瑁當年多次排擠于他,這筆賬他一直記在心里。我們只需告訴他,蔡氏姐弟意圖謀害幼主,篡奪荊州大權,邀他共誅奸佞,以安社稷,他定會應允。”
蒯越恍然大悟:“兄長是說,先除蔡氏,再挾劉琮以令荊州,最后……”
“最后再向劉進獻城。”蒯良點頭,眼中閃爍著果決的光,“事不宜遲,今夜便去見文將軍。遲則生變,若蔡氏的親信掌控了江陵兵權,我們便再無機會了。”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窗外的風聲嗚咽,仿佛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劇變,奏響序曲。
文聘的軍營設在江陵城外的校場,此刻中軍大帳內依舊燈火通明。這位身材魁梧的將軍正對著荊州輿圖沉思,案上的鎧甲沾著風霜,顯然剛從城防巡查回來。
劉表駕崩的消息讓他徹夜難眠。作為荊州最后的屏障,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擔,可蔡氏在襄陽的動作,卻讓他如鯁在喉。
“報!蒯良、蒯越二位大人求見!”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
文聘眉頭微皺,深夜到訪,必有要事。他沉聲道:“請他們進來。”
蒯良、蒯越走進帳中,見文聘一身戎裝,神色凝重,便知他也在為荊州局勢憂心。
“文將軍深夜操勞,辛苦了。”蒯良拱手行禮,開門見山,“我二人深夜前來,是有要事與將軍商議——關于蔡氏姐弟禍亂朝綱之事。”
文聘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二位大人有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