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的病榻前,太醫正小心翼翼地為他診脈。蔡氏坐在一旁,假意垂淚,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盡快扶正幼子劉崇。蒯良、文聘等重臣立于帳外,個個面色凝重——江夏的戰事愈發吃緊,而主公的身體卻一日比一日衰弱。
“報——!”一名親衛跌跌撞撞地沖進臥房,臉色慘白如紙,“陛下!不好了!大公子……大公子在沌水渡口遇襲,戰死了!”
“什么?!”蔡氏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卻很快被驚慌取代,“你說什么?琦兒他……他死了?”
病榻上的劉表原本雙目緊閉,聽到這話,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枯瘦的手指緊緊抓著床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渾濁的眼睛猛地睜開,死死盯著親衛,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陛下!陛下您息怒!”太醫連忙上前為他順氣,卻被劉表一把推開。
劉表掙扎著想要坐起身,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看著帳頂,腦海中閃過劉琦幼時繞膝撒嬌的模樣,閃過自己為他延請名師的場景,閃過蒯良勸自己立他為儲的話語……一幕幕畫面如走馬燈般掠過,最終定格在劉琦奔赴江夏前,那個躬身行禮的背影。
“琦兒……我的琦兒……”劉表終于發出一聲嘶啞的哭喊,聲音凄厲,聽得人心頭發緊。
他恨!恨自己昏聵,竟聽信蔡氏讒言,將長子推向死地!恨蔡氏狼子野心,為了扶持幼子,竟不惜痛下殺手!恨自己一生懦弱,坐擁荊州卻無所作為,如今連兒子都保不住!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劉表口中噴出,濺紅了雪白的床褥。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瞪得滾圓,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卻終究沒能發出聲音。
“陛下!”
“主公!”
帳內帳外一片驚呼。太醫連忙上前探查,片刻后頹然搖頭:“陛下……駕崩了。”
“哇——”蔡氏猛地撲到床前,放聲大哭,哭聲凄厲,卻怎么聽都透著幾分虛假。
蒯良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他望著病榻上雙目圓睜的劉表,心中一片冰涼。這位自稱“大漢皇帝”的諸侯,終究還是帶著無盡的遺憾與不甘,走完了他懦弱而掙扎的一生。
文聘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指節泛白。他知道,劉表一死,荊州必亂。蔡氏與蔡京姐弟定會趁機攬權,幼主劉崇不過是個傀儡,到時候荊州基業怕是要毀于一旦。
屋外的風越來越大,卷起地上的紙錢,打著旋兒飛向天空。襄陽城的上空,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
劉表稱帝雖不過數年,疆域也僅限荊州一隅,卻也曾想過恢復漢室榮光。奈何他資質平庸,又無雄才大略,最終在內外交困中黯然離世,連帶著他寄予厚望的長子,也落得個客死他鄉的結局。
蔡氏的哭聲漸漸停歇,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對蒯良道:“蒯大人,陛下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是擁立幼主繼位,穩定朝局,還請大人主持大局。”
蒯良看著她眼中閃爍的野心,心中冷笑,卻也只能躬身應道:“臣,遵旨。”
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在荊州掀起。而遠在江夏的戰事,以及那位坐鎮長安的真正天子,都將成為這場風暴中,不可預測的變數。
夕陽西下,將江陵的琉璃瓦染成一片血色。劉表的死訊很快傳遍全城,百姓們站在街頭,神色各異。有人惋惜,有人麻木,有人則隱隱感覺到,荊州的天,要變了。
而此刻的江夏城下,呂布的大軍仍在猛攻,黃射率領守軍苦苦支撐。誰也不知道,他們拼死守護的荊州,已經迎來了最動蕩的時刻。那位剛剛戰死在沌水渡口的公子,那位剛剛駕崩在江陵的“大漢皇帝”,都將成為這場亂世中,又一段被塵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