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東南海域,風暴初歇的天空依舊陰沉如鉛。被追逐了十余日的“破浪號”,如同受傷的海鳥,拖著殘破的帆索與船體,艱難地航行在被稱為“死亡海岸”的陌生水域。淡水早已按滴分配,發(fā)霉的餅干和咸肉所剩無幾,傷員的呻吟在低矮的船艙內(nèi)斷續(xù)回響,絕望的氣息彌漫全船。
沈青川拄著一柄卷刃的戰(zhàn)刀,站在滿是干涸血漬的船尾甲板上,原本儒雅的面容如今布滿風霜與疲憊,唯有一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手中緊握著千里鏡,鏡筒后方,那幾艘如同鬼魅般的狹長敵艦,依舊死死咬著不放。
“將軍,前面……前面好像沒路了!”了望哨的聲音帶著哭腔,指向遠方海平線上那道若隱若現(xiàn)、仿佛陸地盡頭的巨大陰影,“洋流也變得異常湍急!”
沈青川心頭一沉,舉起千里鏡極力遠眺。只見前方海域陡然開闊,兩道巨大的岬角如同巨獸的獠牙般伸入海中,形成一道險惡的門戶。岬角之間,海水呈現(xiàn)出詭異的墨藍色,洶涌的浪濤拍打著嶙峋的礁石,發(fā)出雷鳴般的咆哮。更可怕的是,一道仿佛連接天地的、無比強勁的洋流,正以無可抗拒之勢,從印度洋咆哮著沖向那道門戶之外更加浩瀚未知的西方大洋!
這里,是非洲大陸的最南端,后世被稱為“好望角”的風暴走廊,十五世紀航海者的噩夢之地。
“是海角……大陸的盡頭嗎?”沈青川喃喃自語,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后有追兵,前有天險,真正的絕境!
“轉(zhuǎn)向!避開那道急流!沿著岬角邊緣尋找避風處!”沈青川嘶啞著下令,這是唯一的選擇。
然而,就在“破浪號”竭力調(diào)整航向,試圖貼近左側(cè)岬角尋找一線生機時,后方一直耐心追逐的敵艦,似乎也意識到了獵物的窘境,驟然加快了速度!五艘狹長的槳帆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分成兩路,一路直撲而來,另一路則試圖迂回包抄,徹底封死“破浪號”的退路。
“準備接舷戰(zhàn)!”沈青川拔出戰(zhàn)刀,眼中閃過決絕。他知道,避無可避,唯有一戰(zhàn)!
敵艦迅速逼近,船首雕刻的猙獰獸頭清晰可見。甲板上站滿了皮膚黝黑、頭纏布巾、手持彎刀與標槍的戰(zhàn)士,他們發(fā)出怪異的嚎叫,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開火!”“破浪號”上殘存的幾門火炮和裝備線膛銃的士兵發(fā)出了怒吼。
炮彈和子彈呼嘯而出,在敵艦周圍激起水柱,或?qū)_在前面的敵兵掃倒。但這些敵人極其悍勇,且船速飛快,冒著炮火迅速貼近!
“轟!”劇烈的撞擊聲傳來,一艘敵艦狠狠撞上了“破浪號”的右舷!無數(shù)的鉤索瞬間拋了上來,兇悍的敵兵如同螞蟻般攀援而上!
“為了新明!殺!”沈青川怒吼一聲,率先沖向敵兵最密集處。殘存的新明水手和士兵們也爆發(fā)出最后的勇氣,揮舞著刀劍、斧頭、甚至纜繩,與登上甲板的敵人展開了慘烈無比的肉搏。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線膛銃在近距離展現(xiàn)了恐怖的殺傷力,每一次槍響都幾乎必中,但裝填緩慢的缺點在混戰(zhàn)中暴露無遺。敵人人數(shù)占優(yōu),作戰(zhàn)方式詭異兇狠,往往以命搏命。不斷有新明士兵倒下,甲板被粘稠的血液浸透。
沈青川身先士卒,戰(zhàn)刀翻飛,接連砍翻數(shù)名敵兵,但左臂也被一柄飛來的標槍劃開深可見骨的口子。他渾然不覺,目光死死鎖定了一個似乎是頭目的高大敵將。
那敵將也注意到了沈青川,獰笑著揮舞著巨大的彎刀沖了過來。兩人在擁擠混亂的甲板上激烈交鋒,兵器碰撞出刺耳的火星。
就在沈青川與敵將纏斗,整個“破浪號”即將被蜂擁而上的敵兵淹沒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嗚——!!!”
一聲低沉、悠長、仿佛來自深海巨獸的汽笛聲,穿透了喊殺聲與風浪聲,由遠及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震撼了這片殺戮的海域!
交戰(zhàn)雙方都不由自主地一滯。
只見在岬角之外,那洶涌的洋流中,一個低矮、黝黑、冒著滾滾濃煙的龐然大物,正以一種違背常理的、不依賴風帆的姿態(tài),劈開巨浪,朝著戰(zhàn)場疾馳而來!它船身兩側(cè)巨大的明輪瘋狂轉(zhuǎn)動,激起白色的浪花,速度竟然快得驚人!
是船?!什么樣的船?!
無論是新明將士還是兇悍的敵兵,都被這前所未見的景象驚呆了。
那黑色怪船迅速逼近,船首一門粗短的炮口猛地噴吐出火光!
“轟!”
一枚實心彈以遠超尋常火炮的初速,精準地砸在了那艘正在與“破浪號”接舷的敵艦水線附近!木屑爆裂,敵艦猛地一震,船體肉眼可見地破裂進水!
緊接著,黑色怪船毫不減速,徑直朝著另外幾艘試圖包抄的敵艦沖去!它無視風向,航跡筆直,明輪攪動海水,發(fā)出巨大的轟鳴,如同一頭闖入羊群的鋼鐵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