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黑色怪船毫不減速,徑直朝著另外幾艘試圖包抄的敵艦沖去!它無視風向,航跡筆直,明輪攪動海水,發出巨大的轟鳴,如同一頭闖入羊群的鋼鐵怪獸!
陌生的外形,恐怖的炮火,詭異的行進方式……這一切徹底擊垮了那些兇悍敵兵的意志。他們驚恐地看著那黑色怪船,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再也顧不得眼前的獵物,紛紛跳海或倉皇駕船逃離。
絕處逢生!
“破浪號”上殘存的新明將士看著那艘扭轉戰局的黑色怪船,看著船上隱約可見的、與他們制式相似的炮位和一面陌生的、繡著齒輪與龍形圖案的旗幟,激動得熱淚盈眶。
沈青川拄著刀,喘著粗氣,望著那艘緩緩靠近、如同神兵天降的黑色戰艦,心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巨大的疑惑。
這……是什么?來自何方?
黑色戰艦在“破浪號”旁停下,一個身影出現在船舷邊,用帶著奇怪口音,卻依稀可辨的官話高聲喊道:
“下方可是新明舟師?吾等乃‘華夏遺民’,旅居海外百年!奉族長之命,巡弋四海,今日恰逢其會!”
華夏遺民?!海外百年?!
沈青川與幸存的新明將士,徹底愣住了。
而在新明都城,幾乎在“破浪號”于好望角血戰的同時,一場針對“帝江號”的秘密陰謀,也在暗夜中悄然發動。
洪熙六年的初春,料峭寒意依舊籠罩新明都城,但兩則截然不同的消息,卻如同冰火交織,讓朝野上下心緒難平。
首先是來自萬里之外的、堪稱奇跡的喜訊。九死一生的探索船隊旗艦“破浪號”,在失蹤數月后,竟奇跡般地返航了!與之同行的,還有那艘曾在好望角力挽狂瀾、被稱為“祝融號”的黑色蒸汽怪船,以及船上自稱“華夏遺民”的數百名船員。
當傷痕累累的“破浪號”與充滿異域鋼鐵美感的“祝融號”緩緩駛入港口時,整個都城沸騰了。人們涌向碼頭,既為沈青川等將士的平安歸來而歡呼雀躍,又對那艘不靠風帆、噴吐黑煙的“鐵船”以及船上來歷神秘的“同胞”充滿了無盡的好奇與驚異。
沈青川幾乎是被人攙扶著走下舷梯的,他面色蒼白,左臂用繃帶吊著,但眼神明亮,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完成使命的釋然。他身后,是同樣疲憊卻激動的幸存船員,以及一位身著簡潔深衣、氣質沉靜、目光中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睿智與滄桑的老者——正是“祝融號”的艦長,自稱名為“墨衍”的遺民首領。
皇宮,東暖閣。
吳峻親自接見了沈青川與墨衍。看著沈青川身上的傷痕和明顯消瘦的面龐,吳峻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他未受傷的右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將軍,辛苦了!探索船隊之功,將士們之忠勇,朕與新明,永志不忘!”
“臣……愧不敢當,未能保全‘揚帆’、‘星槎’兩艦弟兄……”沈青川聲音哽咽。
“非你之過。”吳峻沉聲道,“若非將軍臨機決斷,率部血戰,又得墨先生仗義相助,我新明探索之種,恐已斷絕。”他將目光轉向一直靜立一旁的墨衍。
墨衍上前一步,執了一個古樸的揖禮:“海外遺民墨衍,參見新明之主。”他言語清晰,官話雖帶古韻,卻無滯澀。
“墨先生不必多禮。”吳峻虛扶一下,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對方,“先生于萬里之外,救我將士于危難,此恩新明必報。只是,先生所言‘華夏遺民’,‘旅居海外百年’,不知……淵源何在?”
墨衍神色平靜,從懷中取出一枚以玄鐵打造、雕刻著復雜云紋與朱雀圖案的令牌,雙手奉上:“此乃我先祖信物。我等先祖,乃宋末為避蒙元兵鋒,攜工匠典籍,乘巨艦浮海南下,輾轉至非洲南端一處隱秘之地,得以存續。百年來,避世而居,然從未敢忘華夏衣冠,謹守先祖技藝,尤擅……機巧格物之道。”他的目光掃過窗外,似乎能穿透宮墻,看到停泊在港口的“祝融號”。
吳峻接過令牌,觸手冰涼沉重,那朱雀圖案與云紋,確實帶有濃郁的宋時風格。他心中震動,宋末遺民?攜技藝避禍海外?這竟與祖父吳銘的經歷有幾分相似!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原來如此……”吳峻壓下心中波瀾,“先生一族,不忘故土,保存華夏文明火種于海外,更兼技藝超群,實乃華夏之幸!不知先生此次歸來,是暫居,還是……”
墨衍坦然道:“不敢隱瞞陛下。我族避居之地,近年來亦不甚安寧,北有土酋侵擾,西有歐羅巴夷人船只窺探。此次巡弋,本是例行探查,偶遇沈將軍遇險,出手相助亦是同族之義。今既得遇新明故國,氣象一新,雄踞東海,墨衍斗膽,愿率部分族人,攜所學技藝,歸附陛下,效犬馬之勞,亦為我族尋一安穩立足之地!”
歸附!攜技藝歸附!
吳峻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神采!這簡直是天降助力!“祝融號”展現出的蒸汽技術,明顯比格物院目前的“帝江號”更加成熟、可靠!若得其助,新明的技術飛躍,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