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兩人走遠,她像片葉子似的滑下高坡,腳步踩著草葉的間隙,借著斷磚的陰影往深處挪。懷里的石髓精又開始發燙,跳動得越來越急,像要撲向什么東西。她用內力死死按住,指腹都被燙得發麻。
第三座窯越來越近,磚壁上還留著當年燒窯的焦痕,黑一塊白一塊。就在快到那堆亂磚時,沈靜姝突然頓住腳——鼻尖嗅到了異樣的味道。
是血腥味。淡得像被風揉碎的胭脂,卻刺得鼻黏膜發緊。還有一絲極淡的檀香混在里面,不是皇覺寺僧人常燃的那種,是武僧們特有的、混著汗水與鐵屑味的香灰氣——和灰衣僧了因身上的一模一樣。
這里剛打過架,而且是皇覺寺的人。
警鈴剛在腦子里炸響,身后就傳來“咻”的一聲銳響!風被撕裂的聲音幾乎貼著涼背,快得根本來不及回頭。
沈靜姝腰肢猛地向后彎折,像被風吹彎的柳,足尖蹬著身后的斷磚,整個身子橫著飛出去半尺。烏光擦著她的衣角掠過,“奪”地釘進磚墻——是枚烏黑的梭鏢,尾端纏著五彩羽毛,正是南疆蠱師常用的暗器。磚屑濺在她臉上,帶著塵土的腥氣。
還沒等她站穩,左右兩側的陰影里突然竄出四道人影!都是南疆人的短褂打扮,露著的胳膊上紋著蟲形刺青,手里的彎刀泛著藍汪汪的光——淬了毒。他們腳步極快,瞬間就封死了所有退路,彎刀上的毒味混著汗味,嗆得人頭暈。
正前方的亂磚堆“嘩啦”塌了一片,碎石滾落間,一個高大的身影踏了出來。足有七尺高,羊皮襖上沾著油污,左耳處缺了一塊,疤痕在暗處泛著白。那雙眼睛像餓狼似的鎖著她,幾乎要噴出火來。
阿古達!阮棄記憶里那個咬掉他左耳的北疆首領!
他手里的彎刀比尋常的重一倍,刀鋒在暗處泛著幽藍,顯然淬了更烈的毒。咧嘴笑時,露出兩顆發黃的牙,用生硬的官話說道:“阮家……小蟲子……果然上鉤了?!?/p>
沈靜姝的心沉到了底。這是個早就布好的局——用百花山磚窯當誘餌,用石髓精的共鳴引她來,再等著她自投羅網。他們不僅知道她會來,還知道她是阮家的人。
柳姨娘……那個哭著給她戒指的女人,是真心投誠,還是被推出來的誘餌?
這些念頭在腦子里轉得飛快,快得像刀光。沈靜姝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氣血,右手緩緩滑向腰間——那里纏著柄軟劍,劍鞘是牛皮的,磨得極軟,是她從阮家舊物里找出來的,從未用過。
頭頂是看不見的“觀星之目”,四周是淬毒的刀,眼前是血海深仇的敵人。
今夜除了拼殺,再無第二條路。
阿古達獰笑著揮刀沖上來,刀風帶著腥氣,幾乎要刮掉她的面巾。四名南疆蠱師同時動了,彎刀劃出道道寒光,吹箭“咻咻”射向她的四肢——想留活口。沈靜姝指尖已經觸到了軟劍的劍柄,冰涼的觸感剛傳過來,丹田的星元就開始躁動,像要沖破禁錮。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窯頂突然傳來一聲冷喝,帶著點熟悉的藥香,像冰碴砸進滾燙的油里:
“動她,問過我了嗎?”
沈靜姝猛地抬頭,只見殘破的窯頂缺口處,一道玄色身影負手而立。夜風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月光從他身后漏下來,勾勒出清俊卻冰寒的側臉,墨發被風吹得貼在額角。
是蕭煜。
他怎么會在這里?那點冰蟾藥香順著風飄下來,與她腕間錦袋里的氣息疊在一起,讓她心頭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