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的伏擊勝利帶來的振奮并未持續太久。鎮國秦王吳銘站在北海鎮加固后的北墻上,凜冽的寒風卷著冰碴抽打在臉上,生疼。遠處,被擊潰的“玄蛇部”前鋒殘兵早已消失在茫茫林海雪原之中,只留下一些雜亂的足跡和凝固的暗紅血跡。但他知道,這僅僅是風暴來臨前的一次小規模交鋒。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王爺,繳獲的兵器和甲胄已經清點完畢?!崩详愖呱铣菈Γ樕琅f凝重,“除了他們慣用的彎刀、骨箭和少量西班牙火繩槍,還在那幾個被擊斃的祭司身上找到了這個。”他遞過來幾片打磨光滑的骨片,上面用某種暗紅色的礦物顏料刻畫著扭曲的、類似蛇類盤繞蠕動的圖案,透著一股邪異的氣息。“還有,俘虜的幾個傷兵,無論怎么問,都咬死不說,眼神……很不對勁,像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一樣?!?/p>
吳銘接過骨片,觸手冰涼,那詭異的紋路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適。這不是簡單的圖騰崇拜,更像是一種體系嚴密、控制力極強的原始宗教?!皣兰涌垂埽WC他們活著,尤其是那幾個傷重的祭司隨從,或許以后有用?!彼麑⒐瞧f給老陳,“把這些東西,連同之前的令牌、皮囊紋飾,一并打包,派人緊急送回新明港,讓格物院和那位老學者加緊研究,務必找出其來歷和破解之法。”
“是?!崩详悜?,隨即憂慮道,“王爺,此次我們雖勝,但也暴露了實力和新火器?!卟俊髁θ糁?,必定有所防備,下次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吳銘望著北方陰沉的天際線,緩緩道:“他們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傳令下去,城內所有能動的人,全部動員起來,加快棱堡建設,尤其是東北和西北兩個角臺,必須盡快完工。將所有猛火油、擂石、滾木集中到北墻。另外,派出更多斥候,擴大偵察范圍,我要隨時掌握敵軍主力的動向?!?/p>
命令迅速被執行下去。整個北海鎮如同一個巨大的蟻巢,所有人都為了生存而忙碌著。吳定國不顧傷勢,堅持參與到民夫隊伍中,搬運石料,他的行動無聲地激勵著所有人。
兩天后的黃昏,壞消息終于傳來。派往北方最遠的一支斥候小隊,只有一人負傷拼死逃回,他帶回的消息讓指揮所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在距離北海鎮約八十里外的一處寬闊冰河谷地,發現了“玄蛇部”主力大軍,人數絕對超過一千五百人,甚至可能達到兩千!他們打著更多的黑色旗幟,簇擁著至少三架看起來像是簡陋投石機的裝置,還有數十架大型雪橇,上面滿載著物資。更重要的是,斥候隱約看到,在隊伍最核心的位置,有一架由十六名強壯武士抬著的、覆蓋著黑色皮毛和羽毛的巨大肩輿,上面似乎端坐著一個身影,所有經過的“玄蛇部”戰士都會向其躬身行禮。
“黑色肩輿……大祭司……”老陳倒吸一口涼氣,“他竟然親自來了!”
吳銘的手指在地圖上那個冰河谷地的位置重重一點?!翱磥?,他們是傾巢而出,志在必得?!彼痤^,眼中寒光閃爍,“兩千對一千五,我們還有城防可倚仗,并非沒有一戰之力。傳令,所有士兵輪流休息,飽食戰飯,檢查武器!告訴弟兄們,決戰的時候到了!”
是夜,北海鎮燈火通明,卻無人能安眠。城墻上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映照著士兵們緊張而堅定的面孔。吳銘巡視著每一段城墻,檢查著每一個防御節點,不時停下,對士兵們說幾句鼓舞的話。他知道,士氣是此刻最重要的東西。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遠處的地平線上,突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如同蔓延的星河,無聲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向著北海鎮緩緩涌來。“玄蛇部”主力,到了。
天色漸亮,城頭上的守軍終于看清了城外的景象。黑壓壓的軍隊在雪原上展開,陣型遠比之前的前鋒部隊嚴整得多。最前面是手持大盾和長矛的步兵,其后是弓箭手,兩翼則是騎著一種適應雪地、體型矮壯毛長鬃毛的怪馬的騎兵。那三架簡陋的投石機被推到了陣前,旁邊堆滿了石塊。而在軍陣的正中央,那架黑色的巨大肩輿尤為醒目,肩輿上端坐著一個身披厚重黑色羽毛長袍、臉上覆蓋著猙獰黃金面具的身影,他手中握著一根鑲嵌著碩大幽藍色寶石的骨杖,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穿透空間的冰冷注視。
“那就是……大祭司?”吳定國站在父親身邊,握緊了拳頭。
吳銘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那個黑色肩輿。他感受到了一種不同于普通戰士的、令人心悸的氣息。
沒有勸降,沒有叫陣?!靶卟俊钡倪M攻在一聲低沉冗長的號角聲中開始了。首先是那三架投石機發出了吱呀的呻吟,巨大的石塊被拋射出來,帶著呼嘯聲砸向北海鎮的城墻!
“隱蔽!”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大喊。
“轟!轟!轟!”石塊重重地砸在包磚的土墻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墻體劇烈震動,碎石飛濺。所幸棱堡的斜面設計有效地分散了沖擊力,并未造成結構性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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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石機的轟擊持續了幾輪,為步兵的接近提供了掩護。緊接著,如同潮水般的“玄蛇部”步兵,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頂著盾牌,向著城墻發起了沖鋒!他們手中的云梯遠比灰熊部落的簡陋梯子要結實得多。
“火銃手!放!”
“弓箭手!覆蓋射擊!”
城頭上,命令聲、火銃的爆鳴聲、弓弦的震動聲、箭矢的破空聲、敵人的嚎叫聲、傷者的慘叫聲瞬間交織在一起,匯成了一曲殘酷的戰爭交響樂。新明軍憑借火器優勢和城防,給予了進攻者大量的殺傷,鉛彈和箭矢如同雨點般落下,不斷有敵人從云梯上墜落。但“玄蛇部”的戰士仿佛不知恐懼為何物,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向上沖,尤其是那些戴著獸骨面具的精銳戰士,動作迅猛,悍不畏死。
戰斗從清晨持續到正午,城墻下已經堆積了厚厚的尸體,鮮血染紅了雪地,但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那黑色肩輿上的大祭司始終一動不動,如同冰冷的雕塑,只有他手中骨杖頂端的幽藍寶石,在晦暗的天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王爺!東北角臺壓力很大!敵軍集中了精銳在猛攻那里!”一名傳令兵滿臉是血地跑來匯報。
吳銘立刻帶著親衛隊趕往東北角臺。這里戰況尤為激烈,一段女墻已經被敵人的投石砸塌,出現了缺口,十幾名“玄蛇部”的精銳戰士已經沖了上來,與守軍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
“跟我上!”吳銘拔出腰刀,怒吼一聲,率先沖入戰團。他刀法凌厲,勢大力沉,瞬間劈倒兩名敵人,穩住了陣腳。親衛們緊隨其后,奮力搏殺。
就在吳銘奮力砍殺之際,突然,他感到一股強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自身后襲來!他下意識地側身回頭,只見城墻之下,那黑色肩輿上的大祭司,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骨杖,那幽藍色的寶石正對準了他這個方向,散發出一種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波動!
那不是物理攻擊,而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沖擊!吳銘只覺得頭腦一陣劇烈的刺痛,仿佛有無數根冰針刺入,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扭曲模糊,耳邊響起了無數瘋狂的、意義不明的嘶吼和囈語!他身邊的幾名親衛更是抱著頭慘叫著倒地,失去了戰斗力。
是巫術?!吳銘心中大駭,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惡心,試圖穩住心神。他想起之前那些俘虜瘋狂而空洞的眼神,難道就是被這種力量控制了?
“父王!”吳定國看到父親身形踉蹌,臉色慘白,驚駭地沖過來扶住他。
就在這時,那大祭司似乎也因為施展這詭異的能力而消耗巨大,黃金面具下的呼吸變得急促,骨杖上的藍光也黯淡了幾分。但他依舊死死盯著吳銘,似乎想將他徹底摧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