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森當下沒反應過來師父在說什么,他順著托拜厄斯手指的方向看去,層層疊疊的沙土袋下是一些巨石,這些巨石大多本就在河岸附近,這時候被搬來充當河堤下層的任務,之前巨石幾乎完全在河面之上,而現在大部分巨石已經被淹沒了,不過托拜厄斯指的明顯不是這個,在這些巨石和沙土袋組成的緩緩斜坡上遍布著金黃色的、律動著的魔力波紋,這是魔法師們使用咒語后的效果,然而就在他們下面不遠處,那段代表著魔法咒語的金黃色似乎比別處暗淡許多,近乎于完全消失,就好像隨時都要被周圍的洶涌河水帶走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格雷格森連忙去提醒旁邊的工人,托拜厄斯則是背靠著河堤喊著“先不要往這邊送了,這邊底下……”
話剛說到一半,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就奄奄一息的魔法屏障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大自然的巨力一樣瞬間崩碎,周圍的魔法屏障瞬間大亮,明顯是承受了比之前更強的壓力。
緊接著本來受到魔法屏障保護的泥土、巨石和沙土袋被如同巨龍之尾的河浪狠狠地拍打了幾下,立刻承受不住這般壓力向著河道里紛紛滑去,這一小段臨時河堤就像是被攻城巨弩轟碎的城墻一樣垮塌了下去。
托拜厄斯本就背對著這段河堤,加之腳下的泥土瞬間滑落,他一個沒站穩直接向著后面像是早就等候多時的‘巨口’中掉落而去。
他想抓住周圍的東西卻什么都沒抓到,就在這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下一刻,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他衣服上的紐扣瞬間崩飛出去落入河中,而他整個人卻被那只手抓了回來。
河水就像是陰謀沒有得逞的大魔頭一樣發出怒吼,波浪狠狠地拍打在已經崩潰的這一小段滑落的河堤上,怒罵著那只手的主人。
“快,快把袋子扛過來,這邊缺損了!”周圍的工人連忙向后面喊道,同時把手上的沙土袋扔到缺口處試圖填補已經滑落的部分。
差點蹦出嗓子眼的心臟重新放了回去,托拜厄斯穩穩地站到了地面上,他彎著腰雙臂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即便是他已經身經百戰,遇到這種生死關頭也是嚇得夠嗆。
“呼,謝謝,謝謝你,格雷克,要是沒有你我就完蛋了,呼……”
托拜厄斯喘著粗氣說道,這還是他第一次喊格雷格森的昵稱,但是等了幾秒后他卻察覺到了不對,自己這徒弟自己最知道什么德行了,平時的話他保準早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了,怎么現在卻這么安靜一句話都不說了呢?
抬頭看去,一雙都快要瞪出來的、充滿血絲的眼睛映入了他的眼眸,那雙眼睛里面盡是精光,緊緊地盯著他的胸口處,他向下看去,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的衣服胸口處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崩開大敞著,在原本應該是刻印著霍爾普警律庭標志的金屬扣子的位置此時只剩下了兩根散開的線無辜的在狂風中搖擺著,而就在敞開的衣服里,一圈裹著胸腔,已經完全被雨水打濕的白色紗布上兩道鮮紅的血痕如此的刺眼。
那一瞬間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格雷格森一定看到了,并且想到了,他該怎么解釋?他能怎么解釋?撒謊嗎?狡辯嗎?無數思緒在腦中瞬間劃過,但都被他一一否決,最終化為了干枯面容上的一道微笑,一個對自己想法,對自己行為自嘲的微笑。
格雷格森緊盯著那兩道傷口,他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試著在心中給師父尋找借口,這有很多合理的解釋,畢竟他們是警員,經常會受傷,沒準師父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受傷了,也可能他是在家里受的傷,但是當他抬頭的時候,只看到了自己師父臉上的那個苦笑。
他的心咯噔一下子,隨著剛剛崩落的河堤一起沉入了薩爾貢河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