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起疑的是,這幾份關(guān)鍵筆錄的日期,恰好都集中在去年先帝病重、朝野關(guān)注點轉(zhuǎn)移的那段特殊時期。
“王伯,”吳銘喚來老仆(已隨他回京),低聲吩咐,“你去查查,卷宗里這幾個畫押的吏員,近況如何。要隱秘。”
王伯領(lǐng)命而去。吳銘則不動聲色,繼續(xù)處理其他公務(wù),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數(shù)日后,王伯帶回消息:那幾名吏員,竟都在案發(fā)后不久,或因“丁憂”、或因“急病”、或因“調(diào)任”,相繼離開了原職,如今下落分散,一時難以尋訪。
巧合太多,就顯得不是巧合了。這起看似鐵證如山的案子,恐怕背后還藏著東西,有人趁著先帝病重、朝局微妙的空當(dāng),渾水摸魚,甚至可能嫁禍于人。
吳銘沒有聲張,只是將那份有疑點的卷宗單獨抽出,做了標記,放入待深入核查的抽屜里。他知道,在新朝初立、百廢待興之際,貿(mào)然翻動舊案,尤其是可能牽扯不小的案子,并非明智之舉。他需要等待更好的時機,或者找到更確鑿的證據(jù)。
這日散朝后,新帝朱標特意留下了吳銘和戶部尚書茹瑺、工部侍郎嚴震直等幾位被視為干員的官員。
“吳卿,茹卿,”朱標語氣溫和卻帶著期待,“清丈田畝、核實丁口之事,章程議得如何了?朕希望盡快選一二州縣試行,積累經(jīng)驗。”
茹瑺率先回稟,提出了一個相對穩(wěn)妥但略顯保守的方案,傾向于選擇京畿附近、民風(fēng)淳樸的小縣開始。
吳銘沉吟片刻,補充道:“陛下,臣以為,除京畿外,或可再選一處。譬如運河沿岸某州府,商貿(mào)繁盛,田畝兼并、詭寄隱戶之情可能更為復(fù)雜。在此處試行,雖難度更大,但若成功,其示范效應(yīng)和可推廣性亦更強。且兩地對比,更可知南北差異,便于日后因勢利導(dǎo)。”他并未具體指向揚州,避免給人戀棧舊權(quán)的印象。
朱標聞言,眼中露出贊賞之色:“吳卿考慮周詳,老成謀國。便依此議,著戶部、都察院共同斟酌,選定兩地,盡快推行。”他隨即又嘆道,“只是此類事,千頭萬緒,需得力干員悉心操持,方不致好事變壞事。朝中…唉…”
他似是無意地輕嘆一聲,并未多說,但吳銘卻捕捉到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新帝登基,看似平穩(wěn),但可用之心腹、能任事之干才,尤其是既能領(lǐng)會圣意又勇于任事的中層官員,恐怕并不充裕。許多位置還被一些暮氣沉沉或心思各異的官員占據(jù)著。
離開皇宮時,吳銘與嚴震直同行了一段。嚴震直是實干派,與吳銘在揚州有過接觸,對他印象不錯。
“吳僉憲方才所提,切中要害啊。”嚴震直低聲道,“只是這推行起來,處處掣肘。莫說是地方豪強,就是這京城各部院里…”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只是道,“聽說昨日兵部奏請核查歷年軍器制造損耗的舊賬,又被中書省那邊以‘新朝伊始,不宜興大獄’為由,暫時壓下了。嘿,那些賬目,怕是永遠也查不清了。”
嚴震直只是隨口抱怨,吳銘卻聽者有心。核查軍器制造?這似乎與他正在懷疑的那樁糧餉案,有著某種模糊的關(guān)聯(lián)——都是軍需,都涉及大量物資流轉(zhuǎn),都可能存在陳年積弊。
他忽然想起,之前下朝路過乾清宮附近時,似乎看到一位在中軍都督府任職的老熟人(曾隨徐達北伐的低階武將)的身影一閃而過,進入了那條通往宮苑深處、本該徹底封閉的區(qū)域。當(dāng)時他只覺眼熟,未及細想。
此刻,這些零碎的細節(jié)——有疑點的舊案、新帝的人才之嘆、被壓下的核查、不該出現(xiàn)的身影——仿佛散落的珠子,在他腦中隱隱約約串成了一條線,卻又模糊不清,難以抓住實質(zhì)。
他總覺得,在這新朝萬象更新的表面之下,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動,像是在…等待著什么,或者…清理著什么。
但這種感覺太過飄渺,毫無實據(jù)。他只能將其歸咎于自己過于敏感的職業(yè)習(xí)慣和身處權(quán)力核心的天然警覺。
“多謝嚴侍郎提點。”吳銘拱手道,“萬事開頭難,唯有謹慎前行罷了。”
兩人在宮門外分別。他收斂心神,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無論暗流如何,他眼前的工作是清晰的:找出舊案的確鑿證據(jù),穩(wěn)妥地推行新政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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