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沒有回答,他也無法回答。他只能命令繼續加強監視,同時要求各地提高警惕,留意任何不尋常的自然現象、動植物異變或是人員異常情況。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北方海域那依舊閃爍的幽藍光芒提醒著金屬船的存在外,世界仿佛一切如常。光球事件就像一場詭異的夢,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但這種平靜,反而更讓人不安。
南方,與尼德蘭人的條約正式簽署。科恩總督似乎真的打算暫時收斂爪牙,尼德蘭艦隊的活動范圍明顯收縮,集中在琉球那霸港和少數幾條貿易航線上。來自南洋的硝石硫磺通過朝鮮中轉,再次相對穩定地輸入新明。新明開放的北海鎮貿易口岸也開始迎來零星的尼德蘭商船,用玻璃器、呢絨等物交換皮毛和藥材,氣氛謹慎而克制。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新明試圖利用這難得的和平期消化技術、恢復生產時,大明朝廷內部的風向再次發生了微妙而致命的變化。
之前新明擊退巡海特遣艦隊,以及琉球政變的消息,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和朝堂博弈,終于引發了連鎖反應。以部分沿海督撫和意識到海疆威脅的官員為首,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他們不再僅僅主張“羈縻”新明,而是提出了一個更具野心的策略——“以藩制藩,以海治海”。具體而言,就是正式承認新明“海外屏藩”的地位,給予其一定的合法性和名義上的冊封(如“鎮海伯”之類的低等爵位),但同時要求新明承擔起為大明巡防北方海疆、遏制西夷北上的責任,并且,要將新明的水師力量,至少是部分,納入大明的沿海防御體系,接受登萊巡撫的“協防調遣”。
這一策略的核心,是將新明徹底工具化,既利用其抵御西夷,又將其力量置于大明的監管和控制之下,最終達到消化、削弱乃至吞并的目的。
這一動議在朝堂上引起了激烈爭論。反對者認為這是養虎為患,且有關國體;支持者則認為這是成本最低、收益最高的解決海外威脅的方式。最終,在幾位重量級閣老的首肯下,“以藩制藩”之策獲得了通過。南京派出了以一名禮部侍郎為正使、一名兵部郎中和一名太監為副使的高規格使團,攜帶圣旨和冊封詔書,乘坐水師戰艦,再次北上,前往新明。
消息通過秘密渠道提前傳到新明港,吳銘看著那份情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手指卻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大明這一手,比直接的軍事進攻更加狠辣和難以應對。接受冊封和“協防”要求,新明將逐漸喪失自主權,淪為大明帝國的海外打手和屏障;拒絕,則意味著徹底撕破臉,之前所有的“恭順”姿態前功盡棄,將面臨大明毫不留情的全力打擊,而且是在道義上徹底陷入被動。
“王爺,這……這是陽謀啊!”老陳聲音干澀,“接受,是慢性死亡;不接受,是立刻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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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怒道:“大不了就跟他們拼了!想讓我們當狗,做夢!”
“拼?拿什么拼?”吳銘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我們剛剛經歷連番大戰,水師需要休整,物資需要補充。而且,這次來的不是軍隊,是天使(天子使臣),帶著圣旨。如果我們悍然拒旨,甚至攻擊使團,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叛國逆賊,天下共擊之!屆時,別說西夷,就是朝鮮,恐怕也不敢再與我們往來。”
眾人沉默。吳銘說到了最關鍵處——道義和大義的名分。在這個時代,公然對抗中央朝廷,尤其是在對方給出“招安”臺階的情況下,將會徹底失去立足的根基。
“難道……就只能接受了嗎?”徐妙錦不甘地問道。
吳銘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港口內停泊的戰艦和忙碌的軍民,良久,才緩緩說道:“接受,但不能完全接受。談!跟他們談!每一個字,每一個條款,都要爭!”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們要冊封,可以,但爵位不能太低,至少是個郡王!而且要明確是‘世鎮北海’,擁有完整的行政、軍事、外交之權,只需奉大明正朔,按期朝貢。所謂的‘協防調遣’,必須建立在雙方自愿、平等協商的基礎上,我新明水師絕不受大明任何官員直接指揮!這是底線!”
這是一場極其艱難的外交談判,關乎新明未來的國運。吳銘親自掛帥,組建了由老陳、徐妙錦以及幾位精通律法和禮儀的文官組成的談判團隊,準備與大明使團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唇槍舌戰。
然而,就在大明使團即將抵達的前夕,一個從北方傳來的緊急消息,再次打亂了一切部署。巴特爾派來的信使帶來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在黑龍江上游一個與世隔絕的鄂倫春小部落,全體族人一夜之間消失了!不是遷徙,不是遭遇襲擊,而是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只留下完整的帳篷、熄滅的篝火以及……一些散落的、已經失去光澤的白色碎片,與之前金屬船釋放的光球材質極為相似!
光球,開始產生影響了!而且是以一種悄無聲息、詭異莫測的方式!
幾乎同時,格物院負責監測各地動植物和環境的學者也報告,在庫頁島及黑龍江口區域,一些植物的生長周期出現了異常加速或延遲的現象,部分遷徙的鳥類路線發生了混亂,甚至出現了少量海洋生物異常死亡的案例。雖然目前影響范圍還不大,但趨勢令人不安。
那艘金屬船,它釋放的光球,似乎正在以一種未知的方式,悄然改變著這片土地的環境和生態!
未知的威脅不再僅僅是潛在的,而是開始顯現出實質性的、難以理解的危害。
內有大明使團攜“陽謀”將至,外有神秘金屬船引發環境異變,新明仿佛陷入了內外交困、進退維谷的絕境。吳銘感到肩上的壓力前所未有地沉重。他看了一眼南方海天相接之處,大明使團的船隊或許已經隱約可見;他又望了一眼北方那依舊幽藍閃爍的海域,那里潛藏著更深的恐懼。
“談判照常進行。”吳銘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堅定,“但通知下去,全境提高警戒級別至最高。另外……以本王的名義,向那艘金屬船所在方向,再發一道信息。”
“還要發?”林風不解。
“發!”吳銘斬釘截鐵,“內容很簡單:停下!無論你們在做什么,立刻停下!否則,即便傾盡舉國之力,流盡最后一滴血,新明也將與爾等……不死不休!”
這已不是溝通,而是最后通牒,是螻蟻面對蒼穹發出的、絕望而決絕的吶喊。新明的命運,似乎正被推向一個連吳銘自己都無法預料的、更加黑暗和洶涌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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