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海風裹挾著硝煙與血腥氣,在西班牙堡壘的廢墟間盤旋不去。鎮國秦王吳銘站在殘破的垛口邊,目光越過海灣,投向更北方那片廣袤而危機四伏的大陸。南線的戰事已然塵埃落定,四艘繳獲的西班牙大帆船如同擱淺的巨獸,靜靜停泊在港灣內,工匠們正在評估損毀情況,水手們則忙著清理甲板,將醒目的十字架旗幟扯下,扔進海里。俘虜們被分開看管,西班牙士兵大多垂頭喪氣,而那些“鱗爪”成員則異常沉默,陰鷙的眼神偶爾掃過看守的新明士兵,帶著難以言喻的寒意。
“王爺,初步清點完畢。”林風大步走來,甲胄上沾著些許煙塵,但精神矍鑠,“繳獲火藥三百余桶,完好火炮十五門,還有不少糧食和布匹。那些‘鱗爪’俘虜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說,不過從他們身上搜出的物件看,確實和北邊發現的鐵器紋飾同源。”他遞過一塊從俘虜身上搜出的皮囊,上面用暗紅色絲線繡著扭曲的龍蛇圖案,與之前吳麟帶回的令牌紋路如出一轍,只是更加詭譎。
吳銘接過皮囊,指尖摩挲著那冰冷的紋路,眉頭微蹙。“南北皆有此輩身影……其志非小。阿爾瓦雷斯呢?開口了嗎?”
“那西班牙指揮官?”林風撇撇嘴,“嚇破了膽,問什么說什么。據他交代,他們來自呂宋的馬尼拉據點,此次北上,是奉了總督之命,尋找傳聞中的‘金山’,并建立前哨。與‘鱗爪’的合作也是上峰指令,據說是‘鱗爪’主動找上他們,提供了向導和部分支持,條件是共享探索成果和……擄掠的人口。”林風的語氣帶著厭惡。
“人口……”吳銘眼中寒光一閃,他想起了之前零星聽到的關于沿海部落人口失蹤的傳聞。“看來,這些‘鱗爪’所圖,不僅僅是金銀。”他頓了頓,下令道,“將這些口供連同‘鱗爪’俘虜,分船押送回新明港,嚴加看管,仔細審訊,尤其是關于他們北方的據點、人數、首領信息。告訴負責審訊的人,可以適當用些手段,但要留活口,他們很有價值。”
“是!”林風領命,隨即又問道,“王爺,那這處堡壘……”
“拆掉。”吳銘毫不猶豫,“我們目前沒有足夠兵力分守此地。將所有能帶走的物資、火炮全部裝船,帶不走的,連同堡壘主體,一并焚毀。不能給西班牙人留下任何重建的根基,也不能讓‘鱗爪’再利用此地。”
命令很快被執行下去。濃煙再次從堡壘升起,這一次,是毀滅的標記。站在撤離的船只甲板上,看著逐漸被火焰吞沒的堡壘,吳銘知道,這只是暫時斬斷了西班牙北上的一只觸手,遙遠的呂宋和馬尼拉,依然是潛在的巨大威脅。而那個隱藏在幕后的“鱗爪”,其真正的面目和目的,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
船隊揚帆北返,載著勝利的繳獲與未解的謎題。當新明港的輪廓再次出現在海平面上時,碼頭上已經聚集了迎接的人群。勝利的消息早已通過快船傳回,但空氣中除了喜悅,還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吳銘第一時間沒有回府,而是直接來到了傷兵營。營房里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和血腥味,呻吟聲不絕于耳。軍醫和護理人員穿梭忙碌,徐妙錦也在其中,正小心翼翼地給一名腹部受傷的士兵換藥。她抬起頭,看到風塵仆仆的丈夫,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隨即又被擔憂取代。吳銘對她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無恙,便走向傷勢最重的區域。
吳定國的高燒已經退了,但肩上的傷口依舊猙獰,臉色蒼白。看到父親進來,他掙扎著想坐起來。“父王……”
“躺著別動。”吳銘按住他,仔細查看了傷口的情況,軍醫在一旁低聲匯報著恢復進度。“做得很好,定國。”吳銘看著兒子,聲音沉穩有力,“你守住了北海,守住了新明的北門,無愧于你的姓氏和責任。”
得到父親的肯定,吳定國眼中亮起了光彩,用力點了點頭。
“好好養傷,新明需要盡快看到一個健康的世子。”吳銘拍了拍兒子未受傷的右肩,語氣溫和卻帶著期望。他又巡視了其他傷員,一一勉勵,直到將所有重傷員都看望完畢,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傷兵營。
老陳早已等在營外,臉上帶著勝利后的松弛,也帶著新的憂慮。“王爺,北線詳細戰報和損失統計已經出來了。”他將一份文書遞給吳銘,“我軍陣亡一百二十七人,重傷五十三人,輕傷無數。灰熊部落雖遭重創,但其酋長帶著核心部眾逃脫,躲入了更北的深山。根據斥候回報,他們似乎在向某個特定方向遷徙,可能與‘鱗爪’的北方據點有關。”
吳銘一邊快步走向議事廳,一邊翻閱著戰報。陣亡數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每一個數字背后都是一個家庭的破碎。新明的人口基數太小,經不起這樣的消耗。“陣亡將士的撫恤必須立刻落實,加倍。家中有孤寡者,由港府供養終老。重傷者,盡全力救治,確保他們日后生活無憂。”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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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明白,已經安排下去了。”老陳應道,隨即壓低聲音,“王爺,還有一事……我們繳獲的那些北地鐵器和‘鱗爪’的令牌,經過幾位老匠人和那位前元老學者的反復比對研判,他們認為,這種冶煉技藝和紋飾風格,似乎……似乎與早年遼東、朝鮮以北,更古老的靺鞨、女真某些消失的部族遺風,有幾分相似,但又更加……陰厲。”
“女真?靺鞨?”吳銘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銳芒。這個線索,將“鱗爪”的源頭指向了更北方,那片此時大明尚未完全掌控的廣袤土地。難道是某個蟄伏已久的北方部族勢力?他們與西班牙人勾結,是想借刀殺人,還是另有所圖?
走進議事廳,墻上懸掛的巨幅地圖似乎變得更加復雜。南方的西班牙威脅暫緩,但北方的“鱗爪”與蠻族勾結,隱患更深。新明港如同風暴中的孤舟,需要同時應對來自海洋和大陸的挑戰。
“王爺,此次雖勝,但傷亡不小,南北皆需鞏固。是否……暫緩開拓,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一位負責民政的官員謹慎地提出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