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國秦王吳銘迎著朱標那看似平靜,實則暗藏銳利的目光,心知這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關鍵時刻。他并未回避,而是坦然陳述,語氣沉穩(wěn)而清晰:
“陛下,西夷葡萄牙,遠渡重洋而來,其船堅炮利,臣在海外時亦有所聞。其性貪婪,崇尚武力,所求無非通商之利,甚或疆土之謀。其提及新明水師,意在挑撥,欲使我天朝內部生隙,彼等方可從中漁利。”
他首先點明了葡萄牙人的本質和意圖,隨即話鋒一轉,將重點引向應對之策:
“然,彼輩雖強,亦非無懈可擊。其遠來疲憊,補給困難,且于遠東并無根基。臣以為,對此輩,當持重而擊虛。”
“其一,于禮,陛下可召見其使,宣示天朝威儀,明言貿易可商,然須遵我大明法度,不得恣意妄為,更不得擅動刀兵、勾結倭寇。可仿宋元市舶司舊例,設定口岸,嚴加管理,課以重稅,使其利歸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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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于兵,當示之以強。可令沿海水師加強巡弋,嚴陣以待。彼若安分守己,則相安無事;彼若再敢挑釁,則堅決反擊,絕不容情!新明水師雖非朝廷直轄,然其根基亦在華夏,與朝廷同氣連枝。若西夷敢犯我海疆,新明水師林風,必率將士效命,此臣可擔保。”他巧妙地強調了新明與大明的一致性,將可能的“外部力量”轉化為“同氣連枝”的助力。
“其三,于長遠,朝廷當效仿天津工坊,著力提升自身水師戰(zhàn)力。造船、鑄炮、練兵,皆需加大投入。西夷所能倚仗者,不過船炮之利,我大明若能迎頭趕上,乃至超越,則海疆可保安寧,甚至可效仿三寶太監(jiān)舊事,揚威域外!”
吳銘的策略清晰明了:外交上不卑不亢,劃定底線;軍事上強硬應對,整合一切可用力量(包括新明);長遠則主張自強,發(fā)展海軍。他沒有過度夸大新明的力量,也沒有刻意貶低,而是將其置于“同氣連枝”、“效命朝廷”的框架下,既展現(xiàn)了合作誠意,又規(guī)避了“擁兵自重”的嫌疑。
朱標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御案上輕敲。吳銘的回答,幾乎完全說中了他的心思。他需要強硬應對西夷,也需要借助新明的力量,但又絕不能讓其脫離掌控。吳銘這番表態(tài),至少在明面上,給足了他這個皇帝面子,也提供了可行的思路。
“愛卿所言,老成謀國。”朱標緩緩開口,臉上看不出喜怒,“西夷之事,便依此議。朕會召見葡國使者,申明朝廷立場。沿海防務及水師整備,兵部、工部需加緊議個章程上來。”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聚焦吳銘,“至于新明水師……愛卿能擔保其聽從朝廷號令?”
這才是最核心的問題。朱標需要吳銘一個明確的承諾。
吳銘起身,躬身一禮,語氣斬釘截鐵:“陛下明鑒!新明雖處海外,然衣冠文物,皆承華夏正統(tǒng),林風及其麾下將士,皆乃大明子民!保家衛(wèi)國,乃其本分!若陛下有令,征調其應對西夷,臣愿親作書信,令其聽候陛下差遣,絕無二心!然……”他話鋒微轉,“水師作戰(zhàn),非同陸地,需熟悉海情、船性,若朝廷遣將,恐難即刻上手。臣斗膽建議,可令林風仍掌其軍,受朝廷欽差節(jié)制,如此方能如臂使指,克敵制勝。”
他以退為進,同意交出兵權(名義上),但強調專業(yè)性的重要,試圖為林風和新明水師爭取獨立的指揮空間。
朱標深深看了吳銘一眼,似乎要透過他的眼睛看穿其內心真實想法。良久,他才淡淡道:“愛卿之言,不無道理。此事,容朕再思。你一路勞頓,先回府好生休養(yǎng)吧。西夷使者不日抵京,屆時還需愛卿一同參詳。”
沒有立刻答應,但也沒有拒絕。這已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吳銘知道,皇帝需要時間權衡,也需要看看葡萄牙使者的具體表現(xiàn)。
“臣,告退。”吳銘恭敬行禮,退出了御書房。走出宮門,他才感覺后背已被冷汗微微浸濕。與皇帝博弈,絲毫不比在大同城頭面對北元鐵騎輕松。
數(shù)日后,葡萄牙使團在禮部官員引導下,浩浩蕩蕩進入南京城。其成員高鼻深目,發(fā)色各異,衣著華麗而奇特,引起了南京市民的巨大轟動和圍觀。使者名為阿爾瓦雷斯,正是之前與吳銘有過接觸的那位,他神情傲慢,對于大明的繁華雖顯驚訝,但眼神中更多是一種審視與貪婪。
金殿之上,阿爾瓦雷斯遞交了所謂的“國書”,言語倨傲,要求大明開放廣州、泉州、寧波等地為通商口岸,給予葡萄牙人貿易特權、居留權和傳教權,并再次隱晦地提及新明水師的“威脅”,暗示愿與大明朝廷合作應對。
這番言論,頓時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以楊士奇為首的文官們勃然大怒,斥責其“無禮之極”、“癡心妄想”!即便是一向主張謹慎的官員,也覺得此等要求太過分。
朱標端坐龍椅,面色陰沉。他按照與吳銘商議的基調,嚴詞拒絕了葡方的非分要求,重申了大明的立場和法度,并警告其不得在大明海域及沿海滋事。
阿爾瓦雷斯似乎早有預料,并未退縮,反而冷笑一聲,語帶威脅地說道:“皇帝陛下,我葡萄牙王國戰(zhàn)艦百艘,火炮千門,縱橫四海,所向披靡。遠東海域,遲早將成為我們的內湖。陛下若一味拒絕友好通商,恐怕日后相見,便不是在如此友好的殿堂之上了!”
赤裸裸的武力威脅!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怒斥聲。然而,在這怒斥背后,不少官員心中也升起了一絲寒意。對方敢如此囂張,必有所恃。
吳銘冷眼旁觀,他知道,阿爾瓦雷斯這是在玩火,試圖用武力恐嚇來迫使大明讓步。但他更清楚,大明,至少是眼前的皇帝朱標,絕非可以輕易嚇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