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手中并無兵權,但滿城軍民的期盼,徐達臨終的囑托,以及自身安危,都系于此刻一念之間。
是遵循朝廷法度,固守待援,坐視郭英可能全軍覆沒甚至導致大同失守?還是……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或惶恐、或期待、或決絕的面孔,其中也包括了緊握刀柄、眼神熾熱的兒子吳定國。
“傳令!”吳銘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異常清晰和堅定,“四門緊閉,全員上城防守!所有庫存火銃、火藥,全部搬上城墻!召集城中所有能動彈的男丁,發放簡易武器,協助守城!”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看向幾名核心將領:“李將軍,你帶五百人,多備火把鑼鼓,從西門佯動,制造援軍出城假象,吸引虜騎注意!王千戶,你領我王府護衛及自愿敢死之士兩百人,隨我出南門,尋機接應郭總兵殘部!”
“王爺!不可!您萬金之軀……”有人驚呼。
“顧不了那么多了!”吳銘斷然道,“郭總兵若全軍覆沒,大同必危!此刻唯有行險一搏!執行命令!”
這一刻,他不再僅僅是“協理軍械”的鎮國秦王,而是在危局之下,被迫站出來的臨時統帥。大同城的命運,北疆的戰局,乃至他自身的安危,都將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內,迎來最終的裁決。夜色深沉,殺機四伏。
鎮國秦王吳銘的決定,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潑入冷水,瞬間引爆了整個大同城頭的緊張氣氛。質疑、驚惶、猶豫,最終在遠處越來越清晰的喊殺聲和城破人亡的恐懼壓迫下,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遵王爺令!”幾名原本屬于徐達舊部的將領率先抱拳應命,他們早已對郭英的排擠不滿,此刻更不愿坐視大同淪陷。有人帶頭,其余惶然的軍官也紛紛領命。
城防體系在吳銘簡潔有效的指令下高速運轉起來。庫存的新式火銃被迅速分發到經驗豐富的士兵手中,火藥鉛彈流水般送上城墻。征召的民壯雖然慌亂,但在老兵呵斥和王府護衛組織下,也開始搬運滾木擂石,加固工事。
李將軍率領的五百疑兵從西門而出,一時間火把如龍,鑼鼓喧天,在暗夜中制造出大軍出城的浩大聲勢。果然,部分圍攻郭英的北元騎兵被吸引,分兵前來阻截。
與此同時,南門悄然洞開。吳銘一身輕甲,手持一柄精鋼長劍,目光沉靜。他身后,是兩百名眼神銳利的王府護衛、新明暗衛以及自愿跟隨的邊軍敢死之士。吳定國緊緊跟在父親身側,年輕的臉龐因緊張和興奮而微微泛紅,手中緊握著一支上了膛的新式火銃。
“出城后,保持隊形,以火銃聲為號,向喊殺最激烈處突進!我們的目標不是殲敵,是接應郭總兵殘部回城!不得戀戰!”吳銘最后交代一句,一夾馬腹,率先沖出城門。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兩百人的隊伍如同利刃,悄無聲息地切入混亂的戰場。遠處,郭英部被分割包圍,苦苦支撐,敗局已定。
吳銘沒有直接沖向核心戰團,而是指揮隊伍沿著戰場邊緣疾馳,利用火銃的射程優勢,精準地打擊那些試圖從側翼包抄或者落單的小股北元騎兵。
“砰!砰!砰!”
清脆的銃聲在夜空中格外刺耳。新式火銃在近距離的威力展現無遺,鉛彈輕易穿透皮甲,將馬背上的騎士掀翻。突如其來的側翼打擊讓北元軍隊出現了一陣騷動。
“是援軍!援軍來了!”陷入重圍的明軍殘部中爆發出希望的吶喊。
吳銘看準時機,下令隊伍呈楔形陣,向著郭英帥旗大致方向猛沖!火槍手輪番射擊,敢于靠近的虜騎紛紛被擊落。這支小而精悍的生力軍,像一顆釘子,硬生生在北元軍隊的包圍圈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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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總兵!向這邊靠攏!”吳銘運足中氣,放聲高喊。
混亂中,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郭英,在親兵拼死護衛下,終于看到了這支突如其來的“援軍”。當他看清為首之人竟是吳銘時,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復雜。但求生本能讓他顧不上多想,立刻指揮部下向吳銘靠攏。
兩支隊伍終于匯合。郭英所部只剩不足兩千殘兵,人人帶傷,士氣瀕臨崩潰。
“王爺……”郭英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與一絲羞愧。
“閑話少說!交替掩護,撤回城內!”吳銘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他命令自己的隊伍斷后,利用火銃持續阻擊追兵。
撤退之路依然艱難。北元騎兵很快反應過來,試圖重新合攏包圍圈。箭矢如雨,馬刀閃爍,不斷有斷后的士兵倒下。吳銘手臂也被流矢劃傷,鮮血浸濕了衣袖,但他恍若未覺,指揮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