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下得太久,屋里潮得厲害。”林武打開窗戶通風(fēng),雨點隨著風(fēng)斜斜地飄進來,打濕了窗沿,在上面留下蜿蜒的水痕。“我明天找?guī)状稍飫﹣恚僬覀€人來看看屋頂,別是漏雨了。”
“武哥,我媽早上說的話……”陳默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林武的動作頓了頓,轉(zhuǎn)過身靠在窗臺上,眉頭擰成了疙瘩:“其實……叔走后,媽就有點不對勁了,老是說胡話,有時候還認(rèn)錯人,你別往心里去。”
“她提到了姐姐,提到了報應(yīng)。”陳默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到一絲破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的死,真的是心臟病突發(fā)嗎?”
林武避開他的目光,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手抖了半天沒點著,最后干脆把煙扔回盒子里:“警方都鑒定過了,還能有假?小默,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別再揪著不放了,對你沒好處。”
“過不去!”陳默的聲音陡然拔高,胸口劇烈起伏著,“我姐死得不明不白,現(xiàn)在我爸又突然沒了,你們都在瞞著我什么?這個家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五年前姐姐出事后,他就覺得家里氣氛詭異。父母總是躲著他的目光,吃飯時很少說話,夜里總能聽到母親壓抑的哭聲。親戚們也對車禍的細節(jié)諱莫如深,每次他問起,大家都岔開話題。他追問過幾次,父親都只是沉默地抽煙,煙灰積了長長一截也不知道彈,母親則抱著他哭,說他還小,不懂這些,等長大了自然會告訴他。后來他考上外地的大學(xué),賭氣似的很少回家,電話也打得越來越少,本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可現(xiàn)在看來,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秘密,從未真正消失,只是在等待一個爆發(fā)的時機。
林武重重地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你姐出事那天晚上,確實發(fā)生了一些事……但那都是意外,跟你想的不一樣。”
“什么事?”陳默步步緊逼。
林武猶豫了半天,眼神飄忽不定:“那天晚上,你姐去赴一個約。”
“約?和誰?”陳默追問,心跳不由得加快。
“周明軒。”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過陳默的腦海。周明軒,他高中時的同班同學(xué),也是姐姐的前男友。當(dāng)年兩人愛得轟轟烈烈,放學(xué)路上總能看到他們并肩走在一起,周明軒會把外套披在姐姐肩上,姐姐笑得眉眼彎彎。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分了手,鬧得很不愉快,據(jù)說還在學(xué)校里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說話。姐姐出事后,周明軒就離開了小城,再也沒有音訊,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他們?yōu)槭裁醇s會?不是早就分了嗎?”
“不清楚,”林武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困惑,“但那天晚上,有人看到周明軒的車出現(xiàn)在盤山公路附近。還有……你姐出事前,給你媽打過一個電話,說她看到了‘不干凈’的東西,聲音嚇得發(fā)抖。”
“不干凈的東西?”陳默皺起眉頭,“什么意思?姐姐從不信這些的。”
“不知道,電話沒說完就斷了,只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尖叫聲,然后就是忙音。”林武的聲音有些低沉,“警方調(diào)查的時候也問過周明軒,但他說自己當(dāng)晚在外地出差,有酒店的入住記錄,還有同事作證,不在場證明很充分。后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陳默沉默了。姐姐向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小時候他怕黑,說衣柜里有鬼,姐姐還打開衣柜讓他看,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她會說出“不干凈的東西”這種話,一定是遇到了極其恐怖的事情。而周明軒的出現(xiàn),更讓整件事蒙上了一層疑云。那個不在場證明,真的無懈可擊嗎?
“那我爸的死呢?和這事有關(guān)嗎?”
林武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下來:“叔這幾年一直沒放下瑤瑤的事,總覺得是自己沒看好她,心里愧疚得很。尤其是最近這幾個月,他老是說晚上聽到瑤瑤在門外哭,說她冷,說她冤,讓我們給她報仇。我們都以為是他太思念瑤瑤,出現(xiàn)了幻覺,還勸他去看醫(yī)生,他說什么也不去……直到他走的那天晚上。”
“我媽說聽到他在陽臺爭執(zhí)?”
“嗯,”林武點點頭,臉色有些發(fā)白,“媽說叔好像在跟人吵架,聲音不大,但很激動,還提到了‘江邊’、‘對不起’、‘放過我們’之類的話。她當(dāng)時嚇得不敢出去,后來沒聲音了,才敢叫我過去。等我們到陽臺的時候,叔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但臉上……卻帶著笑,那種詭異的笑,嘴角咧開一個奇怪的弧度,我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頭皮發(fā)麻。”
詭異的笑?陳默的心沉到了谷底。父親一生正直嚴(yán)肅,對誰都是不茍言笑的樣子,他從未見過父親那樣的表情,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毛骨悚然。
“對了,”林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遞給陳默,“這是在叔手里攥著的,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掰開他的手指,當(dāng)時他握得特別緊。”
陳默打開手帕,里面是一枚銹跡斑斑的黃銅紐扣,紐扣上刻著一朵模糊的蓮花圖案,花瓣的紋路已經(jīng)被銹蝕得看不太清。這紐扣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樣式古樸,不像是父親那個年代會用的東西,父親平時穿的衣服都是普通的塑料紐扣。
“這是什么?”陳默疑惑地問,指尖捏著紐扣,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不知道,叔平時從不戴這些玩意兒,家里也沒見過類似的東西。”林武搖搖頭,“但我總覺得,這紐扣和叔的死有關(guān),不然他不會握得那么緊。”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得更大了,狂風(fēng)裹挾著雨點狠狠砸在窗戶上,發(fā)出“砰砰”的巨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拼命捶打,又像是無數(shù)只手在拍打著玻璃。房間里的燈光忽明忽暗,電流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墻上的海報在風(fēng)中微微晃動,海報上明星的眼睛好像在轉(zhuǎn)動,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