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悖逆!此等無君無父之徒!”英國公張輔怒不可遏,幾乎是吼了出來,“陛下!吳峻小兒此舉,已是公然反叛!若再不征剿,國將不國!臣請即刻發兵,踏平新明!”
這一次,連一向主張穩健的夏原吉和楊士奇等人,也面色難看,無法再出言反對。新明此舉,確實徹底踐踏了大明作為“天朝上國”的尊嚴和底線。若再無反應,大明的威信將在藩屬和周邊勢力面前蕩然無存。
朱高熾胸口劇烈起伏,他感到一種被嚴重挑釁的憤怒,同時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無力感。那個由“叛臣”吳銘建立的國家,那個他一度并未太過在意海外勢力,如今已成長為一個必須正視的、強大的對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涌的氣血,目光掃過殿內群臣,最終定格在兵部尚書身上,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厲:
“傳朕旨意……”
戰爭的齒輪,在新明的決絕與大明的震怒中,無可挽回地開始加速轉動。海上的風,帶著濃重的硝煙味,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
巨大的南海沙盤上,代表新明艦隊的藍色小旗與代表大明水師的紅色小旗犬牙交錯,尤其是在呂宋以北、被稱為“風暴走廊”的那片爭議海域,紅藍兩色幾乎緊貼在一起。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皇帝吳峻一身戎裝,站在沙盤前,目光冷峻。海軍都督、兵部尚書陳啟、首輔周安以及剛剛被緊急召回的“虎賁衛”指揮使韓鋒等核心軍政要員環繞四周。
“陛下,‘暗影’最新密報,大明登萊水師副將王彬,率大小戰船四十余艘,其中包括至少五艘大型福船,已離開母港,其航向直指‘風暴走廊’。隨行還有多艘運兵船,兵力估計在兩千人左右。”海軍都督指著沙盤上一條新插上的紅色箭頭,語氣沉重,“其意圖十分明顯,要么是企圖在我傳統漁場和勘探區域建立前哨,要么就是準備對我前出巡邏的艦隊進行挑釁,甚至……尋求決戰。”
陳啟補充道:“陸上邊境也傳來消息,大明遼東都司近日調動頻繁,數個衛所的騎兵有向邊境集結的跡象。看來,朱高熾和他的朝廷,在用沉默回應我們的斷交之后,選擇了以武力進行‘答復’。”
周安眉頭緊鎖:“王彬此人,臣有所耳聞,是大明水師中少壯派的悍將,素以勇猛激進著稱,對‘清剿’我新明向來叫囂最兇。此番前來,必是得了上方授意,絕不會善罷甘休。”
吳峻沒有說話,手指在沙盤邊緣輕輕敲擊著,目光從“風暴走廊”移開,掃過新明漫長的海岸線,最終落在大明東南沿海那幾個重要的港口和漕運節點上。他深知,新明國力有限,無法與大明進行曠日持久的全面消耗戰。必須要在初期就打出威風,震懾對手,爭取戰略主動,甚至……迫使大明回到談判桌,但必須是在新明掌握主動權的前提下。
“被動接招,只會被拖入大明熟悉的節奏。”吳峻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們想在哪里打,怎么打,我們偏不隨他意。”
眾人精神一振,目光聚焦在皇帝身上。
“韓鋒。”吳峻看向年輕的將領。
“末將在!”韓鋒踏前一步,甲葉鏗鏘。
“你的‘虎賁衛’,登陸作戰演練得如何了?”
“回陛下!‘虎賁衛’三千將士,隨時可跨海遠征,攻堅克難!”韓鋒眼中閃過狂熱的光芒,他等待這樣的機會已經太久。
“很好。”吳峻的手指猛地點向沙盤上大明東南沿海的一個點,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衛所城和附屬軍港,位于漕運關鍵節點附近,防御相對薄弱,但戰略意義重要。“這里,黑石衛。大明東南沿海諸多衛所之一,也是登萊水師南下的補給點之一。王彬艦隊所需的淡水、部分糧食乃至彈藥,都可能由此地中轉。”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朕不要你們去‘風暴走廊’與王彬的艦隊硬碰硬。朕要你,‘虎賁衛’指揮使韓鋒,親率精銳,搭乘‘海蛇’快船,繞開正面,直撲黑石衛!焚其糧秣,毀其碼頭,若有可能,俘獲其守將!動作要快,要狠,打完了立刻撤離,不得戀戰!”
“奇襲敵后?”陳啟眼睛一亮,“陛下此計大妙!既可打擊敵軍補給,擾亂其部署,又能向大明展示我新明具備威脅其本土的能力!足以震動其朝野!”
海軍都督有些擔憂:“陛下,如此一來,是否過于冒險?‘虎賁衛’乃我陸戰精銳,若是有失……”
“風險與收益并存。”吳峻打斷他,“大明絕不會料到,我們在其水師大軍壓境之時,還敢主動出擊其本土。此戰,關鍵在于隱蔽和速度。‘海蛇’快船吃水淺,航速快,利于隱蔽接敵。韓鋒,你有沒有信心?”
韓鋒單膝跪地,聲音斬釘截鐵:“末將愿立軍令狀!必以雷霆之勢,搗毀黑石衛,揚我新明國威!”
“去吧。”吳峻扶起他,“記住,此戰不為占地,只為示威,為挫敵銳氣!朕在宮中,等你的捷報!”
“末將遵旨!”
就在韓鋒領命而去,緊鑼密鼓地進行準備的同時,吳峻繼續下達命令:“海軍主力,由都督親自統領,前出至‘風暴走廊’外緣,擺出迎戰姿態,吸引王彬艦隊的注意力。但記住,沒有朕的明確指令,不可首先開火,若彼挑釁,可予以堅決還擊,但作戰目的在于糾纏和拖延,而非決戰。”
“臣明白!”海軍都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