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錦月是多慮了,可是作為母親的直覺卻告訴她:可惡的大兒子烏鴉嘴,肯定被小東西聽懂了!
主仆嬉笑間,錦月瞟了眼靜立在一旁的靜樹,或者該說是傅懷青。她并感染不了屋中的歡喜氣氛,沉沉低著眸子冷淡旁觀。
錦月心中一警覺。“靜樹姑姑,你是否還因著我是皇后的嫡兒媳身份,心存芥蒂,覺得對不起你從前的主子瑤華皇后?”
靜樹屈膝一跪,平靜說“不敢”。
她神色平靜自持,錦月見她刀槍不入自有想法,時機還不成熟,便不多說了。
此時早前吩咐去掖庭領布匹的行魏匆匆回來,小心謹慎地鉆進殿來稟告,說是上安宮傳出四皇子拒絕撫慰圣旨,將皇帝歉意補償?shù)慕疸y賞賜全數(shù)退了回去。
皇帝令人去宮外尋找蓮才人的尸骨,要移藏皇陵墓,也被弘凌阻止了,他斥皇上眼拙縱兇,不配為此事。
皇帝當場就氣昏倒了,一日沒醒。
“大漠軍師還在原安城中駐扎,現(xiàn)在弘允哥哥這派勢力分崩離析需重新整頓,皇帝如何也不敢得罪弘凌的。”錦月頓了頓,問,“四皇子不接受皇上示好,是否是皇上沒有答應他的什么要求?”
行魏道:“娘娘好聰慧,奴才正要稟告。四皇子要皇上下告天下書,稱頌蓮才人賢良淑德,洗刷冤屈,并追封貴妃。”
“這是應該,不算過分要求,皇帝不該不答應才是。”
“并不止這一條,另外還有兩條。其一是要皇上將廢后罪行昭告、受萬人唾罵,其二,四皇子還要皇上對天下人發(fā)罪己詔。”
錦月從椅子上彈起來。“什么!”
錦月心驚肉跳,可細想來,這確實是弘凌的做事風格,這樣決絕、徹底,不留轉圜余地。
“將皇后罪行昭告天下,受萬人唾罵,這不是狠狠在太子的臉上打下恥辱烙印么,他是要弘允哥哥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恥辱。”
錦月說著,忽然懂得弘凌的意思:他是在將自己曾經(jīng)所受的屈辱,全數(shù)轉移到弘允的身上啊,一點,都不落下,那么相似。
誠如錦月所言,漠北大軍駐扎京師不遠,六皇子被車裂,童貴妃失寵,雖有端親王支持卻名不正言不順沒有名目爭奪勢力了,這一派算是沒有指望。而經(jīng)過廢后這一招,太子弘允地位大動,東宮在母族和朝中官員的支持也分崩離析,不是弘凌的對手。
皇帝,是不得不從。
果然,半個月后,一封“告天下書”和“罪己詔”張貼全國各州各府各鄉(xiāng)的大小張貼欄。
一時間,天下人心大震。
街頭巷尾,唾罵聲、嘆惋聲只怕比六月的雷鳴還要振聾發(fā)聵。
尚陽宮與太子越發(fā)陷入困境,本慕嫡皇子弘允美名來的能人志士,也望而卻步了,轉投他人門下。尚陽宮處境更困難。
盡管告天下書中寫明,是皇后所為,太子未參與其中,但在子憑母貴的皇室,有個這樣的母親已足以毀掉前程。
好在弘允比錦月想象的要堅強、剛硬得多,他似浩瀚黑夜、廣袤的海水,默默承受、包容一切,一得空就過來陪錦月母子用膳。
他振作了起來,比從前更加努力的看書學習、忙于政事,只是從前那樣瀟灑、輕快的笑容越發(fā)少見,錦月時而看見他一個人對著虛空沉思,眼神沉沉。
心里雖有擔憂,錦月卻不好太過密切過問,免得給他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