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夜的小太監太累在打盹兒,未察覺太子出門。
方艾宮屋瓦破陋,墻垣時有裂縫,蛛網掛在墻角隨著寒風、雪花搖曳。
弘凌立在院中雪地,冷眼這座在他身上烙下“卑賤”、“毒婦之子”烙印的冷宮,哪怕現在滿室溫暖,冷宮,依然是冷宮。
冷的,是情。
冷冷一勾唇,弘凌斂去心頭萬般思緒?!凹摇边@個東西,他從未擁有,以后,也不需要有!
忽然花壇的雪松后有哼唧聲,弘凌拂袖掃起一團白雪、飛擊過去?!罢l?!”
“嗷嗚!”
是個小娃娃吃痛的聲音,然后弘凌借著不遠處宮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見雪松后走出來個只到他膝蓋上面一點的團子,哦不,孩子。
小娃娃捂著額頭的青包,紅通通地眼睛、委屈又生氣地盯他:“你又是誰!”
弘凌抽了抽眉頭,回宮大半月,人人見他都怕,還頭一回有人敢這么語氣質問他是誰。弘凌正思量,忽見那團子兇煞煞地迅速滾過來,短短的小胳膊舉著把匕首對著他威脅——
“不許叫人來!”團子四顧見沒人,揮著匕首更兇了,“說!‘太子殿下’在哪里,不然我……我!”
小黎兇神惡煞地比劃著小匕首,可看了“敵我差距”,忽然又沒了底氣,最后心虛地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就死在這里!”
孩子揚著圓臉蛋兒,一雙眼睛在燭光下又黑又亮水汪汪的,弘凌看得一呆,心魂莫名跟著一蕩,一時移不開眼睛……
匕首尖兒扎破了白嫩的脖子,小黎疼得臉發白直冒汗,眼前人還沒反應,“叔叔你行行好幫幫我吧,告訴我太子殿下在哪里,我要找他……求求你行行好吧……”
弘凌這才從面團子的臉上回神,見那小嫩脖子上已冒了顆血珠珠,孩子卻沒喊疼、更沒放手,是條小男子漢。
長手一挑一抽,弘凌輕而易舉拿走了小手里的匕首,覺得這圓滾滾的團子獨特而有趣。
“你找太子做什么?”
小黎眼睛一亮,在暴室的時候他就聽女犯們說什么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死要活最有用,沒想到真的有用!
“你、你真的認識太子殿下?我有話要告訴他,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話!”
這時遠處侍衛聽見動靜兇煞煞地趕來,弘凌一個冷厲的眼神看去,侍衛全都連滾帶爬的趕緊退下。宮里的人都很怕魔鬼太子,尤其是弘凌送了老皇帝一箱子親手斬下的首級之后。
大長腿一曲,弘凌蹲下身捧著小黎的小身子,聲線柔和下來:“你說吧,我轉告他。”
前一刻還亮著眼睛討好他的孩子,忽然臉上刮風下雨,淚珠兒像開閘泄洪、嘩啦就下來——“我娘親……我娘親被太子殿下關進了死牢,明天中午就要行刑了,叔叔、叔叔,求求你趕快告訴太子殿下、我娘親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她沒有和別的男人來往過,真的……嗚嗚嗚……”
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傷心至極。
弘凌朦朧想起兩日前是曾在暴室門口遇到了女犯和守衛私通的事,明白過來。
“你怎么肯定你娘親是清白的?觸犯了律法就要受到懲罰,你雖小,卻也是男人,須當明白這個道理?!?/p>
“不!我娘親絕對不可能和別的男人有來往!娘親連做夢都夢見和爹爹團聚,怎么會背叛爹爹,叔叔,我娘親是冤枉的,求求你讓我見見太子殿下吧,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