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曲家的貨船早已在南下的路上,碼頭因此除了幾只小型的漁船,并沒有大型船只停靠。
倒是碼頭甲板上,搭起了無數個簡易的茅草窩棚,甲板以外的江岸上,也有許多窩棚,因地面潮濕,比甲板上的多了些雜草墊底。
時不時有衣衫襤褸的人從窩棚里鉆出來,走到指定的田邊茅坑方便,江邊就是臨河莊的水田,一些田里育了秧苗,綠綠蔥蔥的從保暖的干稻草里鉆出細長的葉子吸收陽光雨露。
即便是曾經沖破圍墻差點搶奪糧草的流民,也知道莊稼還沒收成之前是不能破壞的,那些秧苗就這么大喇喇的長在田里,沒有人會去傷害它們。
等長到足夠的高度,會有侍弄田地的農人來將它們連根拔起,移植到更寬闊的田里去。
曲花間到達鄰河莊時,莊子上的房屋前正冒著數道炊煙,幾口大鍋正煮著雜糧粥,領粥的流民老老實實排著隊,隊伍從粥棚面前沿著道路田埂一路延伸出近一兩里地。
胡廣藍是火鍋店掌柜胡廣青的族弟,因能力出眾去年被曲花間漲了工錢提拔起來,如今是青岱所有田莊的大管事。
得知曲花間前來,胡廣藍連忙迎了出來,這些日子安置流民他忙得不可開交,連回家修整一番的功夫都沒有,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窄袖短打便來了,頭上毛躁的發髻也來不及打理,凌亂支棱著。
先前曲花間給他的回信早已送到,這些天流民已基本安置下來了,今年的流民比去年還多,到如今已收容了七八萬人,后面還陸續有人趕來。
前年用來收容流民的草棚已經擠不下了,胡廣藍給流民分發了干稻草和木棍,讓他們暫時在江邊搭起窩棚,也就是曲花間來時看到的那些。
“事不宜遲,明日便安排送這些人去幽州,路上不要耽擱,盡量趕在春耕結束之前將所有人遷過去。”這次人數太多,且是一次性護送,曲花間便讓胡廣藍從各處莊子上抽調了人手,湊足八百名護衛交給常征。
幽州的春耕比冀州晚一些,估摸著這個時候才開始育苗,來之前,曲花間便讓陳成今年育苗時多準備些秧苗,這些人到了幽州只需要開荒引水,就能領到秧苗播種了。
除了秧苗,還有去年從棉花里取出的種子,陳成也組織了擅長侍弄莊稼的佃戶試著育苗,棉花比水稻更怕冷些,因此耕種期要晚上十天半月,若是能育苗成功,趕不上種水稻,還能栽棉花。
等春耕結束,還得繼續開荒以備來年,總之,曲花間不養閑人。
這批流民曲花間不打算再向之前那樣收作佃戶,而是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暫時讓他們用勞動來換取食物和生活物資。
這兩年因雍梁二州連年干旱,又有勇武皇帝盤踞一方和京都徐廣義隔空對峙,雙方大肆征稅卻不理生產事務,導致糧價居高不下。
一下子多了這么多張嘴,饒是曲花間也倍感壓力,只能用這種方式先緩一緩,等手里有了足夠的囤糧,并且糧價回緩之后,再考慮之后的問題吧。
決定好明日就走后,胡廣藍和常征等人連夜通知所有流民收拾所剩無幾的行囊,又帶著屬下們開始套車,將路上消耗的糧食全部裝上車。
這些事不用曲花間親手去做,離開青岱一年了,他去書房取出這一年的賬本開始翻閱,窗外嘈雜的動靜并不能打攪到他。
胡廣藍的賬本做得很是細致,用了曲花間要求過的報表方式,將數據規整的填寫在小小的格子里,末尾算出總數,看起來一目了然。
很快,曲花間便看完了一本賬目,接著拿起第二本。
第二本是養豬場的賬目,是楊管事記錄的,也是同樣的記賬方法,只是楊管事字寫得差些,但也能看清,不甚費力。
曲花間一開始還覺得沒什么問題,等翻到肥皂廠的賬目時,總算發現了不對。
養豬場基本沒有什么外來收入,肥豬宰殺后內臟和瘦肉等好的部位供給火鍋店,肥肉和板油則送去肥皂作坊制作肥皂,多余的邊角料則作為幫工餐食內部消耗。
為了方便記賬,火鍋店和肥皂作坊通常都是按比市場價低三成的價格結現銀給楊管事,用以豬場的開銷,等月底有結余的話便會封存入賬,交到負責青岱所有銀錢收支的賬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