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頂的房子屋檐本就低窄,挨著擠著蹲了七八個人,將打掃得干凈亮堂的堂屋空出來,等著迎接貴客進門去休憩。
曲花間幾人走到竹籬外,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比正屋矮一些的廚棚頂上,黃泥煙囪正冒著青煙,似乎是屋子主人在煮著什么東西。
待他們用樹枝刮干凈鞋底的泥走進去,屋主人早已迎了出來。
屋主人將幾人迎進去,又喚孫女端來熱水和嶄新的布巾,供他們擦手擦臉。接著又泡了壺甜水,并幾個糯米甜糕,招待眾人。
一壺加了糖的甜水,一碟甜糕,還有些曬干的紅棗,便是農戶家中招待客人最好的東西了。眾人也沒嫌棄,同主人家道了謝,一人取了個甜糕吃起來。
甜糕是用蒸熟的糯米搗碎了做成的,帶著糯米本身的甜味,上面還裹著炒香的豆粉,和南方的糍粑很像,小孩兒巴掌大一個,三兩口便下了肚。
幾人一人吃了一個,盤子里還剩下兩三個甜糕,屋主人一家和跟著進來的其他佃農也沒伸手拿來吃,而是局促的揚著笑臉,讓東家多吃些。
這家人姓褚,那當家的老農叫褚大,種地很有一把刷子,他家的莊稼總是比旁人侍弄得更好,秋收時畝產總要多上一二十斤。
除他之外,在場的其他人種地也是各有各的厲害。
是以陳成才找了這些人來試種棉花,可這東西從前也沒人在北方種過,甚至連棉花植株都沒見過,如何能種得好?
去年曲花間忙碌,也沒時間多關注這個事,只交代了幾句便南下去了冀州,后又在福州待了大半年,山高路遠的,信息溝通不及時,種棉花這事也就全權讓陳成負責了。
好是陳成也用心,不僅去幽州書肆買了幾本農書來研究,還找了這些地種得好的佃戶來育苗種地。
可農書也多是講些糧食莊稼的注意事項,專門種棉花的根本沒有,磕磕絆絆忙碌大半年,二十畝地的棉花才收了不到兩千斤的棉花。
這還是帶籽的原棉,剝干凈種子的純棉花還要更少。
曲花間也不是很懂棉花種植這些事,只不來看一眼心里也始終記掛著這事兒,便也有了這一遭。
正好雨暫時停了,褚大帶著眾人往育苗的地里實地查看。
嘴上還用撇腳的官話同曲花間道:“這棉花種子不知怎么的,出苗出不好,十顆種子能出五六根苗就算好的了,發出的苗子也嬌貴得很,一個不好就要蔫耷,最后能移栽到地里的,只有兩三根。”
說話間便已經走到褚大負責的那片地里,他對這些種子也是精心呵護,不僅給育苗地蓋了茅草保暖,甚至搭了個小棚子避風,每日只有天氣好那幾個時辰才將棚子拆開見見光。
八九個人一同把棚子拆開,又將蓋在地上的茅草抱走,露出底下熙熙攘攘剛發芽的秧苗來。
曲花間蹲下身看了看,又將一根已然發蔫的秧苗拔出來,只見下面的根系已然腐化,只剩一根發黃的莖絡,一用力便被扯斷了,留了半截在稀軟的土里。
“是不是悶根了,棉花嬌貴,干不得,濕不得,這片地地勢矮,土里水分重了。”曲花間回憶著一些從前刷到的種植知識,試著開口。
褚大雖曉得東家沒有親自種過地,但知道他見多識廣,是有大本事的人,也不疑有他,便表示再重新開一塊育苗地來,試著種。
“現在時節還早,重新育苗也來得及,俺在坡上那面重新開塊地來種。”
曲花間看了眼褚大指的那面坡地,略搖了搖頭,“不若直接在家里用育苗盤來育種,晚上直接搬進屋子里保溫,還好侍弄些。”
“育苗盤?那是甚?”褚大種了幾十年地,也不知道什么是育苗盤,不過在家里育苗他倒是知道一些,平時種些瓜果也都是在家里找個爛盆爛桶的,裝些土就給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