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墨云的蠕動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隨即,在一陣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嘯中,轟然炸裂!
那不是云,那是被強行抹除、被刻意遺忘的無數冤魂與歷史碎片的聚合體。
此刻,它們掙脫了無字碑的禁錮,發出了重獲自由的,也是最后一聲的凄厲哀嚎。
黑霧沖天而起,遮蔽了僅存的星月,旋即化作一場冰冷刺骨的墨雨,浩浩蕩蕩地灑向整座京城。
這雨,帶著沉郁千年的怨念,帶著不甘消亡的執著,無聲地滲透進每一片屋瓦,每一寸土地,也滲透進了每一個沉睡的夢境。
“啊!”
城東的鐵匠猛然從夢中驚坐而起,滿頭大汗,眼神驚恐。
他的妻子被驚醒,連忙詢問,他卻只是呆呆地重復著一個名字:“沈硯之……歸心門的……沈硯之……”
城西,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在睡夢中呢喃,吐字清晰:“蘇……遠山……鎮遠鏢局……總鏢頭……”他的父母面面相覷,遍體生寒,他們從未教過孩子這個名字。
城南的老秀才,更是老淚縱橫,捶著床板,泣不成聲:“我記起來了!史書上被撕掉的那一頁!是老史官的絕筆!他以身殉道,只為留下真相啊!”
相似的一幕,在京城的千家萬戶同時上演。
無數被塵封的名字,如驚雷般在百姓的腦海中炸響。
沈硯之、老史官、蘇遠山、蘇菱安……這些本該與他們毫無交集的名字,此刻卻仿佛成了他們與生俱來的記憶,清晰得令人心痛。
藏書閣廢墟之外,負責守夜的一隊官兵,在墨雨落下的瞬間,竟齊刷刷地丟掉了兵器,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為首的校尉雙目赤紅,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我……我夢見了真相!蘇家滿門……是被冤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真相”二字,如同燎原的野火,借著這場詭異的墨雨,瞬間燃遍了整座京城!
廢墟中心,蘇菱安渾身浴血,那張絕美的臉上沾染著塵土與血污,卻在此刻仰起頭,發出了一聲清越而狂放的大笑。
笑聲穿透了雨幕,壓過了滿城的驚呼與哭泣。
“你們要我消失?要我的名字被世界遺忘?”她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漫天墨雨,聲音里帶著無盡的痛快與決絕,“可現在,你們聽到了嗎?全天下,都在念我的名!”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腳下的靈泉猛然沸騰!
那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洶涌澎湃的浪潮!
無數璀璨的光點從泉眼中噴涌而出,如億萬星辰,環繞著她的身體飛速旋轉。
它們仿佛受到了某種神圣意志的牽引,在蘇菱安的身前自動匯聚、凝結,最終化為一枚通體瑩白、光華流轉的玉印!
玉印之上,兩個古樸的篆字力透石背——名正!
“小姐……”
一聲虛弱的呼喚傳來。
蘇菱安猛地回頭,只見小桃靠在斷壁殘垣邊,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為了喚醒碑靈,她幾乎耗盡了自己作為藥人體質的嗅覺本源,如今,她連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和靈泉的清香都再也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