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光啟看著案上厚厚的防御圖,眼眶泛紅。他立刻讓人將圖紙抄錄數份,通過薊鎮的軍郵送往遼東各衛所,還特意在信里注明:“此乃翰林院沈生與其友所繪,雖稚嫩卻實用,望諸將留意。”
消息傳到東宮,太子朱常洛讓人把沈驚鴻叫去。東宮的藏書閣里,太子正對著葉赫部的貢品發呆——那些東珠、貂皮還擺在架上,進貢的部落卻已灰飛煙滅。
“這些圖,是你畫的?”太子拿起一份防御圖,聲音低沉。
“是學生與蘇卿卿一起畫的。”沈驚鴻低頭道。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道:“孤知道你們盡力了。有些事,不是你們的錯。”他指著窗外,“你看這宮墻,看著堅固,內里的朽壞,卻不是一兩根木頭能撐住的。”
沈驚鴻抬頭,看見太子眼里的疲憊。這位儲君雖有抱負,卻處處受制于萬歷和保守派,連想救一個部落都做不到。
“但孤不會放棄。”太子拿起一支朱筆,在防御圖上批道,“著遼東都司參照此圖布防,所需軍械,由內帑撥付。”
這道旨意雖然微弱,卻已是太子能做的極限。沈驚鴻知道,內帑的銀子遠不夠裝備所有衛所,但至少,那些收到圖紙的將領,會多一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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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東宮時,沈驚鴻遇見了蘇卿卿。她手里捧著一個新做的銅制量角器,上面刻著“開原衛”三個字。
“我爹說,開原衛的參將是他的舊識,會看這些圖的。”她把量角器遞給他,“這個你帶著,說不定……說不定將來能用得上。”
沈驚鴻接過量角器,銅面冰涼,卻仿佛能焐出溫度。他忽然想起葉赫使者說過的話:“我們女真有句老話,風來了,草要自己扎根。”
或許他和蘇卿卿,就是那些在風里扎根的草。他們改變不了風向,卻能讓自己扎得更深,讓更多的草聚在一起,連成一片能擋風的草原。
深秋的風越來越冷,吹得翰林院的老槐樹嘩嘩作響。沈驚鴻坐在格物堂里,繼續校對《算學新說》的刻版。書里收錄了蘇卿卿的“烽火信號加密法”,還加了一章“遼東地形測算”,雖然未必能改變什么,卻像是在黑暗里點了一盞小小的燈。
他知道,葉赫的余音不會散去。努爾哈赤的野心已經暴露,遼東的戰火遲早會燃起。但他不會停下手里的筆和算籌——因為他是沈驚鴻,是那個在薊鎮烽火臺下刻下“新聲”的少年,是那個答應過妹妹要守護“平安”的哥哥。
窗外的枯葉落盡了,露出光禿禿的枝椏,卻在寒風里透著一股倔強的挺拔。沈驚鴻望著那些枝椏,忽然覺得,這就像他和蘇卿卿,還有無數堅守在遼東的人——看似單薄,卻有著不肯折斷的骨。
葉赫已矣,但他們的聲音,會變成新的烽火,在遼東的土地上,一直燃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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