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平安符,謝了周老頭,回到了院子里。我走到紫藤架下,蹲下身,用手扒開地上的泥土。泥土很濕,帶著一股腐葉的味道,扒了沒一會兒,我的手指就碰到了一個硬東西——是個木盒子。
我趕緊把木盒子挖出來,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雕著纏枝蓮紋,還鎖著一把小銅鎖。我把盒子抱回畫室,找了根細鐵絲,撬開了銅鎖。盒子里鋪著一層紅綢布,布上放著一疊繡稿,還有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繡稿上繡的全是花鳥魚蟲,針腳細密,顏色鮮艷,尤其是紅色,紅得像血,像是用什么特殊的染料染的——我猜,這就是“胭脂紅”釉料的配方。而那雙繡花鞋,鞋面上繡著一對鴛鴦,鞋尖是暗紅色的,像是沾了血,鞋底上還沾著一點青石板的碎屑——和我昨晚聽見的“嗒、嗒”聲,正好對上。
我心里一陣發毛,趕緊把繡花鞋放回盒子里,想把盒子鎖上。可就在這時,窗外又傳來了“嗒、嗒”的腳步聲,這次更近了,就在畫室的門外。我嚇得手一抖,盒子“啪”地掉在地上,繡花鞋從盒子里滾了出來,落在我的腳邊。
我不敢低頭,只能盯著門口。門是關著的,可門板上,突然映出一道影子——是個女人的影子,手里拿著一根繡花針,正在門板上繡著什么。緊接著,我聽見“刺啦”一聲,門板上像是被什么東西劃開了,一道暗紅色的痕慢慢浮現出來,和門檻上的紅痕一模一樣。
我抓起桌上的平安符,朝著門口扔過去。平安符剛碰到門板,就聽見“滋啦”一聲,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冒出一股黑煙。門外的腳步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嗒、嗒、嗒”,朝著院子里跑去,很快就消失了。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繡花鞋,鞋尖的暗紅色痕像是更紅了,像是在滴血。我不敢再碰那盒子,只能把它推到墻角,用一塊布蓋起來。
可怪事并沒有就此結束。接下來的幾天,每天夜里,我都會聽見“嗒、嗒”的腳步聲,有時在院子里,有時在門外,有時甚至在畫室里。我試過把門窗都鎖死,可第二天早上,門檻上還是會多一道紅痕,有時是一道,有時是兩道,像是有人在門檻上繡著什么。
我開始失眠,精神也越來越差。有天夜里,我實在受不了了,決定壯著膽子,看看那個影子到底是誰。我把一盞油燈放在桌上,手里拿著一把剪刀,躲在門后,等著腳步聲的出現。
后半夜,“嗒、嗒”的腳步聲果然來了,從院子里朝著畫室走來。我屏住呼吸,聽見腳步聲停在門外,接著,門板上又映出了那道影子。我猛地拉開門,舉起剪刀,朝著影子刺過去。
可剪刀刺了個空,門外空蕩蕩的,只有那雙紅色的繡花鞋,擺在門檻上,鞋尖朝著屋里,像是在邀請我穿上。門檻上,又多了一道紅痕,這次的紅痕很長,像是一個人的手印。
我嚇得后退了一步,油燈“嘩啦”一聲摔在地上,火苗竄了起來,燒到了地上的布。我趕緊去撲火,可就在這時,我聽見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的鞋……你看見我的鞋了嗎?”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站在畫室里,長發披在肩上,遮住了臉。她的手里拿著一根繡花針,針尖上沾著一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是血。她慢慢朝著我走過來,腳步很輕,沒有聲音——我終于明白,之前聽見的“嗒、嗒”聲,不是她的腳步聲,而是她的繡花鞋踩在地上的聲音。
“你……你是誰?”我顫抖著問。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頭,長發往兩邊分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沒有瞳孔,只有兩個黑洞,嘴角咧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的手里,拿著一雙繡花鞋,正是我從紫藤架下挖出來的那雙。
“我的鞋……少了一只,”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怨,“你幫我找找,好不好?找到它,我就不纏著你了。”
我盯著她手里的繡花鞋,突然發現,那雙鞋只有一只,另一只不見了。我想起那天從盒子里滾出來的繡花鞋,趕緊指了指墻角:“在……在那里,我沒動它,我只是把它放在那里了。”
女人朝著墻角看過去,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光。她慢慢走過去,拿起那雙繡花鞋,放在手里,仔細地看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不是這只……我的鞋,鞋尖上有一顆珍珠,這只沒有。”
我這才想起,周老頭說過,沈玉容上吊的時候,穿的是她自己繡的紅繡鞋,鞋尖上縫著一顆珍珠。我挖出來的那雙鞋,鞋尖上沒有珍珠,看來不是她穿的那雙。
“你的鞋……是不是丟在什么地方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女人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只記得,那天我爹把我鎖在院子里,我想去找他,可他不在家。我坐在紫藤架下,繡著鞋,突然,有人從背后勒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吊在了紫藤架上。我拼命地掙扎,鞋掉在了地上,一只不見了……”
我心里一震,原來沈玉容不是自殺,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