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給她縫好。”我說,“只要能救爹,我什么都愿意做。”
爹沒說話,只是摸了摸我的頭,眼神里的悲傷,像院子里的老槐樹,濃得化不開。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爹已經不在家了。堂屋里的供桌上,放著那卷紅絲線和縫尸針,還有一本《沈氏縫尸錄》。桌子上還有一張紙條,是爹的字跡:“阿九,爹去河灣村了,王寡婦的棺木出了點事,你別來找我,好好待在家里。”
我心里一緊,抓起縫尸針和紅絲線,就往河灣村跑。我知道,爹肯定是遇到麻煩了,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又出現了。
河灣村的義莊在村西頭,離我們家有三里地。我跑在路上,看見路邊的草上還掛著露水,太陽剛出來,卻一點也不暖和,風里帶著一股腥甜的味道,和王寡婦棺木里的味道一樣。
快到義莊的時候,我看見義莊的門開著,里面傳來一陣“砰砰”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砸棺材。我跑進去,看見爹正拿著桃木劍,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打在一起。那個女人的臉還是看不清,卻能看見她的右手齊腕斷了,傷口處的紅絲線散落在地上,像是一條條紅色的蛇。
“爹!”我喊了一聲,沖了過去。
女人聽見我的聲音,猛地轉過身,朝我撲了過來。她的速度很快,我沒來得及躲開,被她抓住了胳膊。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指甲很長,扎進了我的肉里,疼得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的手……給我縫好……”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哭腔,卻又透著一股狠勁。
爹沖過來,用桃木劍砍向女人的胳膊,女人尖叫一聲,松開了我,往后退了幾步。她的胳膊上被桃木劍劃了一道口子,流出黑色的血,滴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是在燒紙。
“阿九,快用紅絲線縫她的手!”爹喊道,“只有你能縫好她的手,化解她的怨氣!”
我這才明白,爹為什么要讓我學縫尸。我們沈家的縫尸人,不僅要縫死人的尸,還要縫活人的怨。我握緊縫尸針,撿起地上的紅絲線,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看著我,斷手處的傷口在不停地流血,黑色的血滴在地上,匯成一灘。她的身體在發抖,像是很痛苦。“縫好……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縫尸針,穿過紅絲線,對準她的斷手處,縫了第一針。紅絲線穿過她的皮肉時,她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卻不再發抖了。我按照爹教我的方法,一針一針地縫,紅絲線在她的斷口處繞成一個個細密的結,像給她的傷口纏上了一道血紅色的疤。
縫到第七針的時候,女人忽然抬起頭,我終于看清了她的臉。她的臉很白,眼睛很大,卻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白色。她的嘴角慢慢往上翹,露出一個笑容,很溫柔,卻又很悲傷。
“謝謝你……”女人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終于……縫好了……”
說完,她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地上的黑色血跡也不見了,只剩下那根紅絲線,散落在地上,像是一條紅色的絲帶。
爹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阿九,你做到了。”
我看著爹,眼淚忽然流了下來,“爹,她終于走了嗎?”
爹點了點頭,“她的怨氣散了,不會再纏上我們沈家了。”
那天下午,我們把王寡婦的棺木重新封好,抬到了后山安葬。下葬的時候,天很晴,太陽照在墳上,暖洋洋的。爹說,這是好兆頭,王寡婦的魂,終于可以安息了。
回到家,我把《沈氏縫尸錄》收了起來,放在爺爺的牌位旁邊。爹說,以后我們沈家不再做縫尸人了,這卷紅絲線和縫尸針,就留給爺爺做伴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終于睡了個安穩覺。沒有指甲刮玻璃的聲音,沒有穿紅衣服的女人,只有窗外的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薄薄的霜。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會很平靜。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是沈家的第七代縫尸人,我縫過一具帶著怨念的尸,也縫過一個女人未了的心愿。
縫尸人縫的不是尸體,是魂。每一針,都連著生與死,怨與解。而我們沈家的故事,也會像那卷紅絲線一樣,永遠地留在時光里,縫進每一個需要被溫柔以待的魂靈里。
第二章
老鐘表與舊照片
日子平靜了半個月,直到村長拿著一個舊鐘表,敲開了我們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