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放下繩索,深吸一口氣順著井壁往下爬。潮濕的磚石刮擦著掌心,井壁上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指尖觸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泥水還是別的什么。
快到井底時,手電筒的光掃過井壁——上面布滿了抓痕,深淺不一,像是有人在墜落時拼命抓撓留下的。井底堆積著破舊的木箱和麻袋,其中一個麻袋破開個口子,露出里面的白骨,指骨上還套著枚銀戒指。
“找到什么了嗎?”林墨在井口喊。
“別下來!”林深剛說完,就聽見頭頂傳來少年的尖叫。他猛地抬頭,看見井繩正在劇烈晃動,井口的陽光被個巨大的黑影擋住,隱約能看見月白色的衣角在風中飄動。
“表哥!救我!”林墨的聲音越來越遠,夾雜著女人的低笑。
林深心急如焚,拼命往上爬。手指抓住井沿的瞬間,他看見個穿旗袍的女人正拖著林墨往正屋走,少年的雙腳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跡,脖頸上赫然纏著幾圈黑色的長發。
“放開他!”林深抄起地上的鐵鍬追過去,女人卻像沒聽見似的,腳步輕快地穿過回廊。陽光照在她身上,竟沒有留下絲毫影子。
追到西廂房門口,女人突然消失了。林墨癱坐在地上,脖子上的勒痕紅得發紫,眼睛翻白,嘴里不停念叨著:“鐘響了……三點十七分……”
落地鐘的鐘擺正在瘋狂擺動,鐘面邊緣的數字飛速跳動,45,44,43……指針依舊停在三點十七分,但鐘身雕刻的纏枝蓮已經完全變成暗紅色,液體順著木紋往下滴,在地板上匯成小小的血洼。
林深沖過去扶住林墨,少年的體溫低得嚇人,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他突然注意到林墨的右手緊握著什么,掰開一看——是半塊玉佩,和他口袋里的那塊嚴絲合縫。
就在兩塊玉佩拼合的瞬間,落地鐘發出震耳欲聾的“當”聲,指針猛地開始順時針轉動,從三點十七分跳到三點十八分、十九分……鐘面邊緣的數字停在了43,不再跳動。
旗袍女人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帶著濃濃的哭腔:“百年血債,該清算了……”
第五章
百年血契
玉佩合二為一的瞬間,一股暖流順著指尖涌入掌心。林深將完整的“守”字玉重新嵌入鐘座凹槽,落地鐘的“嘀嗒”聲突然變得沉穩有力,仿佛沉睡百年的心臟終于重新跳動。
鐘面玻璃自動擦拭干凈,露出底下精致的鎏金花紋。林深湊近細看,發現花紋里藏著細小的字跡,像是用血寫就的契約:“光緒二十三年,林氏以陳守義之命換宅地百年安寧,鐘擺不停則香火不斷。若鐘停擺,陳家后人可取林家三代性命抵債。”
“三代……”林深喃喃自語。爺爺是第一代,大伯二姑是第二代,他和林墨是第三代。難道這就是爺爺說的“林家血脈斷三代”?
林墨緩過勁來,指著鐘底的血洼:“表哥你看,那是什么?”
血洼里的液體正在凝結,漸漸顯露出模糊的人影。是個穿長衫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眶空洞,正對著他們作揖:“多謝后生歸還玉佩……”
“你是陳守義?”林深問。
老者點頭,身影在血洼里微微晃動:“我被困在鐘擺里百年,日夜受齒輪碾骨之痛。林家太爺爺當年立契,說百年后歸還玉佩讓我投胎,可你爺爺卻想毀約……”
血洼里的影像開始變化,浮現出上個月的場景:爺爺林正宏拿著錘子砸玉佩,陳守義的魂魄在鐘擺里痛苦掙扎,旁邊站著穿旗袍的女人,正是陳月容。
“月容是我的曾孫女,”陳守義的聲音帶著嘆息,“她當年嫁入林家,本想化解恩怨,卻發現你爺爺偷偷在鐘擺里加了人骨粉,想把我的魂魄永遠鎮在鐘里。她氣不過,才引怨氣入宅……”
林深這才明白,爺爺根本不是要修鐘,而是想毀約續命。他砸碎玉佩,是為了阻止契約生效,卻反而激化了百年的怨恨。
“那現在怎么辦?”林墨怯生生地問,脖子上的勒痕還在隱隱作痛。
“七月十五前,必須讓鐘擺走完百年的刻度。”陳守義的身影越來越淡,“否則時辰一到,陰陽失衡,你們都會被拖入鐘擺地獄……”
血洼里的影像徹底消失,只留下暗紅色的印記,很快滲入地板,消失無蹤。落地鐘的鐘擺依舊穩健地擺動,指針已經走到了四點零二分,和林深的手機時間分毫不差。
當天傍晚,林建國和林秀芝突然回來了。兩人面色憔悴,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像是幾夜沒睡。林秀芝一進門就抓住林深的手,銀鐲子叮當作響:“小深,我們錯了!城里根本待不住,總看見穿旗袍的女人在窗外晃……”
“爸的書房里有個保險柜,”林建國蹲在地上抽煙,煙灰掉了滿身,“我昨天撬開了,里面有本賬簿,記著當年太爺爺買兇殺人的事,還有……還有你奶奶的死亡證明,上面寫著‘鐘擺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