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舟沉默了片刻,目光又落回那本出診日志上,最后那句“崖下有光,不是月”,像一根細刺,扎在他心里。他抬頭看向張烈:“張捕頭,有沒有人下過崖底探查?”
張烈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無奈:“落云崖的崖壁太陡,底下全是亂石林,江水又急,根本沒辦法下去。之前我們試過用繩子吊著人往下放,可剛放下去十幾丈,就被風吹得晃來晃去,差點撞到崖壁上,只能趕緊拉上來。而且霧太大,就算下去了,也什么都看不見?!?/p>
林硯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瞥見崖邊的草叢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他走過去,撥開草叢,發現是一枚小小的銀質發簪,簪頭刻著一朵梅花,樣式精致,看起來像是女子的飾物。發簪上沾著些泥土,像是被人丟棄在這里的。
“張捕頭,你看這個?!绷殖幹蹖l簪遞給張烈。
張烈接過發簪,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了:“這發簪……像是蘇玉容的。上次在崖下發現的珠花,和這發簪是一套的,都是她錦繡閣里賣的樣式。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三章
繡閣秘語
從落云崖下來,林硯舟和張烈直接去了鎮西的錦繡閣。錦繡閣是青崖鎮唯一一家賣綢緞和繡品的鋪子,門臉不大,卻收拾得很雅致,門口掛著幾匹顏色鮮亮的綢緞,在霧里顯得格外醒目。
鋪子里面,一個穿著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正坐在柜臺后繡花,她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秀麗,皮膚白皙,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帶著幾分嫵媚。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張烈,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露出得體的笑容:“張捕頭,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小鋪子?是要給夫人扯塊布做新衣裳嗎?”
這女子就是蘇玉容。林硯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發現她的眼神雖然帶著笑意,卻時不時瞟向門口,像是在提防著什么。
張烈沒心思跟她客套,直接將那枚梅花發簪放在柜臺上:“蘇老板娘,這發簪是你的吧?我們今天在落云崖頂發現的?!?/p>
蘇玉容看到發簪,臉色瞬間白了一下,伸手拿起發簪,指尖微微顫抖:“這……這確實是我的發簪,怎么會在落云崖頂?我明明……明明是丟在崖下的草坡上了。”
“丟的?”張烈語氣嚴肅,“半個月前,我們在崖下發現你的珠花,你說也是丟的。現在發簪又出現在崖頂,蘇老板娘,你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你到底什么時候去的落云崖?去做什么?”
蘇玉容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像是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過了片刻,她才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委屈:“張捕頭,林先生,實不相瞞,我確實去過落云崖,而且是在趙老爺失蹤那天去的。”
林硯舟和張烈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你那天去做什么?”張烈追問。
“我……我是去找趙老爺的?!碧K玉容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下來,“趙老爺是我的恩人。三年前,我剛到青崖鎮,盤下這家鋪子,手里的錢不夠,是趙老爺借了我五十兩銀子,我才把鋪子開起來的。這兩年,我一直想把錢還給他,可他總說不急,讓我先把鋪子打理好?!?/p>
“半個月前,也就是趙老爺失蹤那天早上,我去趙府送繡好的屏風,正好碰到趙老爺,就又提了還錢的事。他說晚上有空,讓我去落云崖找他,他在那里等我。我問他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只說‘有些話,在別處說不方便’。”蘇玉容指尖攥著發簪,指節微微泛白,“我當時雖覺得奇怪,可想著他是恩人,便沒多問。傍晚時分,我揣著五十兩銀子往落云崖去,剛到崖下草坡,就見兩個家丁守在那里,說是趙老爺在崖頂賞景,讓他們在底下等著?!?/p>
“我不敢打擾,就在草坡的樹后等著。可等了快一個時辰,也沒見趙老爺下來。那兩個家丁開始著急,吵著要上去看看,我怕撞見他們說不清楚,就悄悄往回走,走的時候不小心被灌木掛住了頭發,珠花就是那時候掉的。至于這發簪……”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發簪的梅花紋上,“我實在記不清是何時丟的,許是后來又去崖下找珠花時,不小心落下的?!?/p>
林硯舟盯著她的眼睛:“趙老爺沒說要和你談什么?你在草坡等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崖頂有異常動靜?”
蘇玉容搖搖頭,眼神里滿是茫然:“他什么都沒說。我在草坡時,只聽見江風吹過崖壁的聲音,還有偶爾幾聲鳥叫,沒別的動靜。直到后來聽說趙老爺失蹤,我才后怕起來,不敢說自己去找過他,怕被人懷疑,所以上次你們問珠花的事,我才撒謊說前一天丟的?!?/p>
張烈皺著眉,顯然對這個解釋半信半疑:“你既怕被懷疑,為何不一開始就說實話?現在沈先生也在落云崖失蹤,你這發簪又出現在崖頂,你讓我們怎么信你?”
“我……”蘇玉容眼圈紅了,聲音帶著哭腔,“我一個外鄉女子,在鎮上無依無靠,趙老爺失蹤那么大的事,我要是說自己去找過他,誰知道會不會被當成兇手?沈先生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這幾天都在鋪子里,鋪子里的伙計可以作證!”
林硯舟看向柜臺后站著的小伙計,那小伙計趕緊點頭:“是啊捕頭,蘇老板娘這幾天確實沒離開過鋪子,晚上也住在后院,我們都看著呢。”
林硯舟沉吟片刻,忽然注意到蘇玉容旗袍的袖口,繡著一朵和發簪上一模一樣的梅花,只是花瓣邊緣繡著幾縷銀色的絲線,在燈光下閃著微光。他指了指那袖口:“蘇老板娘的繡活真好,這梅花繡得栩栩如生,只是這銀色絲線,看著不太像尋常的繡線?!?/p>
蘇玉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口:“這是‘銀絲’,是用真銀抽成的線,繡在衣服上能防潮,是我從老家帶來的,鎮上很少見?!?/p>
“哦?”林硯舟目光微閃,“那隆興當鋪的周鶴亭,你認識嗎?趙老爺失蹤前,曾和他在茶館密談?!?/p>
提到周鶴亭,蘇玉容的眼神明顯躲閃了一下,語氣也變得不自然:“認識……只是點頭之交。他偶爾會來鋪子里扯塊布做衣裳,沒深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