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半夜,我們倆揣著鐵鍬、手電筒,偷偷往后坡摸去。夜里的后坡格外瘆人,月亮被烏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電筒的光束在晃動。黑草在風里嗚嗚地響,像是無數個冤魂在哭泣,腳下的泥土軟乎乎的,像是踩著棉花,偶爾還能感覺到有東西在腳下蠕動,嚇得我頭皮發麻。
“就在前面那個大墳包,”二柱子壓低聲音說,手指著那個馬三割過草的墳包,“我聽我爺爺說,那個戲子就埋在這兒,首飾都跟著陪葬了。”
我們走到墳包前,手電筒的光束照在黑草上,那些黑草果然長得油亮發黑,葉尖的刺在光下閃著冷光,莖稈硬得像鐵絲,用手一摸,冰涼刺骨。二柱子舉起鐵鍬,就要往下挖,我突然拉住他:“等等,你看這草?!?/p>
二柱子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只見墳包正中央的幾根黑草上,竟然開著一朵小小的花。那花是暗紅色的,像一朵小小的罌粟,花瓣上布滿了細小的絨毛,花蕊是黑色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很怪,聞起來讓人頭暈目眩,像是被人迷了魂。
我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要是看見草上開了花,趕緊帶著村里人跑。”
“不好,咱們快走!”我拉著二柱子就要跑,可二柱子已經被那朵花迷住了,甩開我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朵花:“你看這花多好看,肯定是寶貝,挖出來咱們就發財了!”
他說著,舉起鐵鍬,猛地往墳包上挖去。鐵鍬剛挖進泥土里,就聽到“咔嚓”一聲,像是挖到了石頭。二柱子愣了一下,又往下挖了幾鐵鍬,突然,鐵鍬像是挖到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他用力一撬,只聽“噗嗤”一聲,一股暗紅色的汁液從泥土里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身。
那汁液腥臭無比,像是腐爛的血,二柱子卻像是沒聞到一樣,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墳包,嘴里喃喃自語:“寶貝,我的寶貝……”
我嚇得渾身發抖,手電筒掉在地上,光束照在墳包上,只見被挖開的泥土里,露出了一截發黑的棺木,棺木上爬滿了黑草的根須,那些根須像是有生命一樣,在棺木上蠕動著。而那朵暗紅色的花,竟然在慢慢變大,花瓣一片片展開,香味越來越濃,聞得我頭暈眼花,渾身無力。
突然,棺木“吱呀”一聲,慢慢打開了一條縫。我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可剛跑了幾步,就感覺到腳下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低頭一看,是黑草的根須,它們從泥土里鉆出來,像無數條黑色的繩子,緊緊地纏著我的腳踝,越纏越緊,勒得我生疼。
“救命!救命!”我大喊著,想要掙脫,可根須越來越多,順著我的腿往上爬,勒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回頭一看,只見二柱子已經爬到了棺木旁邊,伸出手,想要去摘那朵暗紅色的花。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花的瞬間,棺木突然“哐當”一聲,徹底打開了。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比之前的汁液還要臭,讓人作嘔。我借著地上的手電筒光束一看,棺木里躺著一個女人,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戲服,戲服上繡著精致的花紋,已經發黑發霉,上面爬滿了黑草的根須。
女人的臉被一塊暗紅色的絲巾遮住,看不清樣貌,可我能感覺到,她正在盯著我,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棺木里散發出來,讓我渾身發抖。
二柱子像是被迷住了一樣,伸手揭開了女人臉上的絲巾。絲巾揭開的瞬間,我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是黑色的,沒有瞳孔,像是兩個黑洞,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她的皮膚像是蠟做的,緊緊地貼在骨頭上,黑草的根須從她的七竅里鉆出來,又鉆進去,像是在吸食她的養分。
“啊!”二柱子突然尖叫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他的手瞬間變得烏黑,黑色的紋路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速度飛快。他想要縮回手,可那女人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刺骨,指甲又尖又長,像是鐵鉤子。
“陪我……唱戲……”女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一股濃濃的腥臭味,聽得人頭皮發麻。
二柱子拼命掙扎,可女人的手抓得死死的,黑色的紋路很快就爬滿了他的全身,他的皮膚開始發黑、腐爛,黑草的根須從他的皮膚里鉆出來,像是無數條黑色的蟲子,在他身上蠕動。
“救我!根生!救我!”二柱子朝著我大喊,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我想要去救他,可黑草的根須已經纏滿了我的全身,勒得我喘不過氣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二柱子被女人拖進棺木里。棺木里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響,像是骨頭被碾碎的聲音,緊接著,二柱子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女人慢慢從棺木里坐了起來,她的身體僵硬地扭動著,像是沒有骨頭一樣,黑草的根須從她的戲服里鉆出來,纏滿了她的全身,像是一件黑色的鎧甲。她的眼睛依舊是兩個黑洞,死死地盯著我,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露出了一口發黑的牙齒。
“下一個……就是你……”她沙啞地說,慢慢從棺木里走了出來,一步步向我走來。每走一步,腳下的黑草就瘋長一截,根須像是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想要掙脫根須的束縛,可根須越來越緊,勒得我骨頭都快斷了。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爺爺給我的一個護身符,是用艾草和朱砂做的,一直掛在我的脖子上。我用盡全身力氣,伸手抓住護身符,猛地扯了下來,朝著女人扔了過去。
護身符落在女人身上,瞬間冒出一陣白煙,女人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像是被火燒到一樣,身體開始劇烈抽搐,黑草的根須紛紛脫落,露出了她慘白的皮膚。她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轉身想要逃回棺木里。
我趁機用力掙扎,終于掙脫了根須的束縛,轉身就往山下跑。身后傳來女人凄厲的尖叫,還有黑草瘋狂生長的“沙沙”聲,像是有無數條蛇在追趕我。我不敢回頭,拼命往前跑,樹枝劃破了我的胳膊和臉,火辣辣地疼,可我不敢停下,只要一停下,就會被那個女人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