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骨為引,以血為祭,五仙換命,各取所需。」
「啥意思?」我剛想問老支書,卻發現身后空無一人。
洞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盞忽明忽暗的油燈。
突然,油燈的火苗劇烈地晃動起來,墻上的影子扭曲變形,像是有無數只動物在跳舞。一股腥風吹過,帶著股淡淡的脂粉香,像是女人用的胭脂。
我猛地回頭,看見洞口站著個穿紅衣服的女人。
她的頭發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見嘴角一抹鮮紅的口紅,像是剛喝過血。她的身形很窈窕,卻總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尤其是她的手腳,顯得格外細長,指甲涂成了鮮紅色,像是剛染過血。
「你是誰?」我的手心全是汗,握緊了手里的油燈。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朝我笑了笑。她笑的時候,眼角向上挑著,像是狐貍的眼睛。就在這時,我看見她的耳朵尖是毛茸茸的,還豎著幾根白色的毛發。
「三叔公讓我來拿樣東西。」女人的聲音很尖細,像是用指甲刮過玻璃,「他說,放在你這兒了。」
「我沒拿他東西!」
「不,你拿了。」女人突然朝我撲過來,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像一陣風。我只覺得眼前一花,手里的油燈就被她搶了過去。她吹滅油燈,洞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感覺到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蹭過我的腳踝,帶著股淡淡的腥氣。我摸索著往洞口爬,手指卻摸到了些黏膩的東西,像是人的頭發,又像是動物的皮毛。
「找到你了。」女人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帶著股冰冷的氣息。她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尖利得像是刀片,深深嵌進我的皮肉里。「三叔公的鈴鐺,借我用用唄?」
我拼命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就在這時,我摸到口袋里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是早上從柴堆里撿的那個黃銅鈴鐺,我爹沒扔干凈,被我偷偷藏了起來。
我掏出鈴鐺,狠狠砸在女人的手上。鈴鐺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女人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手,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那聲音根本不像人能發出來的,倒像是狐貍的哀嚎。
洞里突然亮起一點紅光,像是遠處的鬼火。我看見女人蹲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后背拱起,長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尾巴尖上還沾著幾撮白色的毛發。
那是三叔公壽衣上的毛。
我趁機爬出洞口,卻發現祠堂里空無一人,老支書不見了蹤影,只有那五個牌位在黑暗中靜靜地立著,牌位前的供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塊紅布,紅布上放著個黑木盒子,正是我從祠堂跌跌撞撞跑出來時,天已經擦黑了。晚霞把半邊天都染成了血紅色,后山的老槐樹在暮色里像個佝僂的鬼影,枝椏間的紅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有人在扯著嗓子哭。
我剛跑到村口,就撞見了我爹。他背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臉色慘白,看見我就拽著往村外跑:「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爹,三婆和二柱子……」
「別管了!」他的聲音在發抖,「村里人都走了,就剩咱們了!」
我回頭望了一眼,村子里家家戶戶都黑著燈,連狗叫聲都沒有,靜得像座墳墓。只有三婆家的方向還亮著燈,昏黃的光從窗紙里透出來,映出個奇怪的影子,像是有人在屋里跳著扭曲的舞蹈。
剛跑出村口,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像是有無數只腳在地上奔跑。我回頭一看,嚇得魂都飛了——黑壓壓的老鼠從村里涌出來,它們的眼睛在暮色里泛著紅光,密密麻麻地朝著我們追來,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潮水在涌動。
「快跑!」我爹把麻袋往我背上一塞,「這麻袋里的東西別丟,是保命的!」
我們沿著山路往鎮上跑,老鼠在身后緊追不舍。我跑得太快,腳踝的傷口裂開了,血順著褲腳流下來,滴在地上,很快就被追上來的老鼠舔舐干凈。
跑到半山腰時,我突然聽見頭頂傳來「撲棱棱」的聲響。抬頭一看,一群烏鴉盤旋在頭頂,它們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像是瞎了,卻精準地朝著我們俯沖下來。我爹脫下外套揮舞著,烏鴉被打得紛紛落地,卻又掙扎著爬起來,用尖利的喙啄著地上的泥土,像是在尋找什么。
「它們在找血!」我爹吼道,「別讓血滴在地上!」
我撕下衣角纏住腳踝,剛想繼續跑,腳下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條黑色的蛇,它的七寸處有圈勒痕,正是早上那條咬傷三婆的蛇。它的身體已經僵硬了,眼睛卻圓睜著,死死地盯著我,嘴里還叼著半片黃鼠狼的耳朵。
麻袋突然動了一下,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爹臉色一變,拽著我躲到一塊大石頭后面,掀開麻袋的一角——里面裝著只刺猬,渾身的尖刺都豎了起來,背上還插著幾根白色的羽毛,像是從烏鴉身上薅下來的。
刺猬的眼睛是紅色的,看見我就發出「吱吱」的叫聲,聲音尖利得像是在警告。我突然想起三叔公以前說過,刺猬是五仙里的「白老太」,最記仇,誰要是傷了它的子孫,它能追著人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