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寧令哥扔掉長刀,走到沒移氏面前,聲音低沉:“夫人,你看到了嗎?我殺了他,我不是懦夫。”
沒移氏看著他,忽然輕輕笑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悲涼與嘲諷。她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對著地上的尸體和李寧令哥,緩緩吐了一口口水。
那口口水落在地上,離李寧令哥的腳邊不遠,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李寧令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晃了晃,眼中最后一絲光亮也熄滅了。他明白了,有些傷害,不是靠殺戮就能彌補的;有些屈辱,不是靠復仇就能洗刷的。他殺了父親,卻永遠也贏不回妻子的尊重,更贏不回自己失去的尊嚴。
“是啊……我還是個懦夫……”李寧令哥喃喃自語,撿起地上的長刀,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不要!”馬騰忍不住喊道,想要上前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李寧令哥看著沒移氏,眼中閃過一絲解脫,猛地用力一劃。
鮮血再次噴涌而出,他倒在地上,眼睛望著天空,最后一口氣消散時,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沒移氏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李寧令哥,又看了看地上的首級,終于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很快消失在蒼白的臉頰上。
“將她帶下去,妥善安置。”蘇定方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
“是。”士兵們上前,想要攙扶沒移氏,卻被她甩開。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出庭院,背影單薄卻倔強。
蘇定方看著她的背影,輕聲道:“她也是個苦命人。等戰事平息,賞給有功的將士吧,也好讓她有個歸宿。”
馬騰與楊業默默點頭。在這個亂世,一個失去依靠的女子,這或許已是最好的結局。
庭院被清理干凈,血跡被沖刷掉,仿佛剛才的慘烈從未發生。蘇定方回到堂上,重新坐下,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
“將軍,李元昊父子已死,允吾已破,涼州的戰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楊業上前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輕松。
蘇定方卻搖了搖頭:“未必。韓遂還在鐘存,一日不除,涼州一日不得安寧。”
他走到地圖前,指著鐘存的位置:“韓遂跑到了鐘存,那里地勢險要,又有羌人部落依附,若是讓他站穩腳跟,日后必成大患。”
馬騰也點頭道:“定方說得對。韓遂此人老奸巨猾,此次逃回鐘存,定然會招兵買馬,伺機反撲。咱們不如趁勝追擊,一舉將他剿滅。”
“我也是這個意思。”蘇定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來人,取筆墨來。”
親衛很快鋪好竹簡,研好墨。蘇定方拿起筆,略一沉吟,便開始書寫。他先是詳細奏報了攻克允吾的經過,提及了李寧令哥獻城、斬殺李元昊等事,言辭客觀,不掩其功,也不諱其過。
接著,他筆鋒一轉,寫道:“韓遂遁走鐘存,實為涼州心腹大患。臣請命,率本部兵馬追擊,務必斬草除根,以安西境。”
寫完,他仔細看了一遍,蓋上自己的印信,遞給親衛:“快馬送往冀州,呈給陛下。”
“是!”親衛接過竹簡,轉身匆匆離去。
蘇定方放下筆,對馬騰與楊業道:“在陛下批復之前,咱們先做好準備。楊將軍,你率部留守允吾,安撫百姓,整頓城防;壽成兄,你與我一同點選兵馬,休整三日,三日后,回師金城,然后準備兵法鐘存!”
“末將領命!”兩人齊聲應道。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堂內,落在地圖上的鐘存位置,那里如同一個頑固的毒瘤,潛伏在涼州的西境。蘇定方知道,追擊韓遂的路途絕不會平坦,鐘存的地形復雜,羌人部落態度不明,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險境。
但他別無選擇。身為將領,保境安民是他的職責,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必須徹底解決隱患,否則,之前的犧牲與付出,都將付諸東流。
庭院外,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搬運物資,偶爾傳來幾句交談聲,卻不復之前的緊張。允吾縣城雖然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卻已迎來了新的秩序,百姓們開始走出家門,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進城的漢軍,眼中雖有畏懼,卻也多了幾分對安穩日子的期盼。
蘇定方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漸漸恢復生氣的縣城,心中默念:“韓遂,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