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吾縣城的太守府內(nèi),血腥味尚未散盡,卻已被一種詭異的寂靜籠罩。庭院里的青石地上,幾滴暗紅的血漬尚未干涸,映著初升的朝陽,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蘇定方端坐于堂上,目光沉靜地看著階下被五花大綁的李元昊。這位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西夏梟雄,此刻頭發(fā)散亂,鎧甲被扯得七零八落,臉上布滿了泥污與血痕,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透著幾分不甘與怨毒,死死盯著站在一旁的李寧令哥。
李寧令哥穿著一身素色衣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望著蘇定方,仿佛在等待一個最終的裁決。他的親衛(wèi)們站在身后,低著頭不敢言語,整個庭院里,只剩下李元昊粗重的喘息聲。
“蘇定方!你這個卑鄙小人!”李元昊忽然掙扎著嘶吼起來,繩索勒得他手腕生疼,卻絲毫無法撼動束縛,“有種放了我,咱們真刀真槍再打一場!用這種卑劣手段奪城,算什么英雄!”
蘇定方端起案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兵者,詭道也。你困守孤城,負隅頑抗,致使生靈涂炭,如今兵敗被擒,又何必說這些廢話?”
“廢話?”李元昊猛地轉(zhuǎn)向李寧令哥,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都是這個逆子!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背叛親父,打開城門引狼入室!你對得起黨項的列祖列宗嗎?”
李寧令哥的身體微微一顫,卻始終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對蘇定方拱手道:“蘇將軍,末將有一事相求?!?/p>
“你說?!碧K定方放下茶盞,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要親手殺了他?!崩顚幜罡绲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當著我妻子沒移氏的面,親手殺了他。我要讓她知道,我不是懦夫。”
“你說什么?”李元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瘋狂地大笑起來,笑聲凄厲如同夜梟,“你要殺我?就憑你這個連自己女人都護不住的廢物?李寧令哥,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黨項的族人絕不會放過你!”
李寧令哥依舊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蘇定方,眼中閃過一絲哀求。
蘇定方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階下的父子二人,又看了看庭院外的天空,緩緩點頭:“可以?!?/p>
他站起身,對身旁的親衛(wèi)道:“去將沒移氏帶來?!?/p>
“將軍!”馬騰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道,“李元昊乃是階下囚,按律當押解回京,由陛下發(fā)落,咱們……”
“無妨?!碧K定方擺了擺手,“此人作惡多端,死不足惜。李寧令哥獻城有功,這點要求,……我準了?!彼D了頓,補充道,“此事我會向陛下奏明,與諸位無關(guān)。”
馬騰與楊業(yè)對視一眼,都不再多言。他們知道蘇定方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自有決斷,既然他已經(jīng)決定,多說無益。
不多時,兩名士兵領(lǐng)著沒移氏走了進來。她依舊穿著那身被撕扯過的衣衫,只是簡單整理了一下,頭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著,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卻更顯得面色蒼白,眼神空洞??吹酵ピ褐械睦钤缓屠顚幜罡?,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隨即別過頭,看向別處。
“夫人,你看清楚了。”李寧令哥終于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沒移氏身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今日,我便殺了這個禽獸,證明我不是懦夫。”
沒移氏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咬著嘴唇,指尖掐進了掌心。
“逆子!你敢!”李元昊拼命掙扎,繩索深深勒進皮肉,留下一道道血痕,“我是你爹!你殺了我,會遭天打雷劈的!”
李寧令哥從衛(wèi)兵手中接過一把長刀,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寒光。他走到李元昊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讓他敬畏、如今卻只剩憎惡的父親。
“爹?”李寧令哥冷笑一聲,“你把我妻子拖進房里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你是我爹?你讓我在門外聽著她慘叫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你是我爹?”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與屈辱:“你霸占我的妻子,踐踏我的尊嚴,毀了我的一切!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爹,更不配做人!”
“你……你……”李元昊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臉色漲得通紅,隨即又變得慘白,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蘇將軍,多謝成全?!崩顚幜罡鐚μK定方拱了拱手,隨即猛地舉起長刀,目光死死盯著李元昊,“這一刀,為了沒移氏!”
“不要!”李元昊凄厲地尖叫起來,身體劇烈扭動。
寒光閃過,鮮血噴涌而出。
李寧令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李元昊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還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溫熱的血濺了李寧令哥一身,他卻仿佛毫無所覺,只是定定地看著地上的首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庭院里一片死寂,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馬騰與楊業(yè)別過頭,不忍再看這父子相殘的慘烈景象。士兵們更是大氣不敢出,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沒移氏緩緩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首級,又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李寧令哥,眼中依舊空洞,沒有任何波瀾。
李寧令哥扔掉長刀,走到?jīng)]移氏面前,聲音低沉:“夫人,你看到了嗎?我殺了他,我不是懦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