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皇宮的崇德殿內,檀香燃盡的余煙在梁柱間繚繞,卻驅不散滿殿的凝重。劉表身著十二章紋的帝袍,端坐于龍椅之上,雙手死死攥著那份來自江北的戰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戰報上“張允戰死,水軍覆沒”八個字,如同八把尖刀,剜得他心口生疼。
“廢物!都是廢物!”劉表猛地將戰報擲在地上,龍椅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呀聲,“三十萬大軍北上,連個南陽都拿不下來,如今水軍盡喪,糧道堪憂,蔡瑁在前線如何支撐?!”
階下的內侍們嚇得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自劉表在襄陽稱帝以來,雖偏安一隅,卻也從未想過會這么快就受如此重創——張允的三萬水軍是荊州最后的水上屏障,如今全軍覆沒,長江水道盡落周瑜之手,前線的蔡瑁大軍等于被掐斷了咽喉。
“傳朕旨意,速召蒯良、蒯越、伊籍、劉先、龐季、傅巽、王粲、鄧義、韓嵩、裴潛、韓暨入宮議事!”劉表的聲音帶著難以遏制的顫抖,他知道,此刻唯有集眾謀士之力,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半個時辰后,荊襄名士盡數聚于崇德殿。眾人看著地上那份皺巴巴的戰報,神色各異——蒯良眉頭緊鎖,蒯越面色凝重,伊籍欲言又止,王粲年輕氣盛,眼中已露出焦慮之色。
“諸位都看到了,”劉表的聲音沙啞,“張允覆沒,長江水道被周瑜所占,蔡瑁大軍的糧草只能走陸路轉運,可南陽至襄陽的陸路多有山險,易遭劫掠。若糧道斷絕,三十萬大軍不戰自潰,我大……我大漢(劉表雖稱帝,仍以漢祚自居)危矣!”
蒯越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事已至此,追責無用,當務之急是奪回長江控制權,打通糧道。周瑜雖勝,但其水軍不過一萬余人,若我軍再派精銳水師北上,未必沒有勝算。”
“子柔所言有理,”蒯良點頭附和,“周瑜夜襲水營,雖勇卻也耗損不小,此時正是反撲之機。只是……張允已死,荊州水軍能擔此重任者,唯江夏黃祖可用。”
“黃祖?”劉先皺起眉頭,“黃祖久鎮江夏,雖有水戰經驗,卻性情暴躁,去年與江東呂布交戰,便吃過急進的虧。讓他領兵,恐難勝任。”
傅巽搖頭道:“劉公此言差矣。黃祖麾下有水軍三萬,皆是熟悉長江水性的宿將,且江夏與江北水營相距不過三百里,馳援便捷。眼下荊州再無第二支可戰的水師,不用黃祖,難道要陛下親征嗎?”
“傅公此言過激了。”韓嵩上前道,“黃祖確是唯一人選,但其防區江夏此刻亦有隱患——呂布已全取豫章,正虎視眈眈盯著江夏,若調黃祖北上,江夏空虛,呂布趁機來攻,我軍將腹背受敵。”
裴潛補充道:“呂布麾下宋憲、曹性皆是百戰之將,其騎兵更是精銳,江夏若失,荊州東南門戶洞開,后果不堪設想。”
殿內頓時陷入爭執。一派主張調黃祖北上奪回水道,一派擔憂江夏安危,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王粲年輕氣盛,朗聲道:“諸位何必如此?周瑜斷我糧道,是要致蔡瑁于死地,若蔡瑁兵敗,南陽無法攻克,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滅,襄陽唇亡齒寒,屆時別說江夏,整個荊州都難保!依我看,當務之急是保前線大軍,江夏可暫派得力部將鎮守,只要黃祖速戰速決,奪回水道后即刻回援,呂布畢竟兵少,未必敢輕舉妄動。”
“仲宣所言極是!”龐季點頭,“江夏有黃祖之子黃射駐守,輔以張碩、蘇飛等將,足可抵御呂布一時。只要黃祖能在一月之內擊退周瑜,便可回防江夏,兩全其美。”
伊籍沉吟道:“黃祖性情剛愎,若要他北上,需派一得力監軍節制,以防其冒進。韓暨公熟悉水師事務,可任監軍,與黃祖同往。”
韓暨拱手道:“臣愿往。只是黃祖素來驕縱,未必肯受節制,還需陛下賜尚方寶劍,方能便宜行事。”
劉表看著眾人爭論漸歇,心中已有定計。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傳朕旨意,令江夏太守黃祖即刻統領三萬水軍北上,奪回長江水道,保障糧道暢通!以韓暨為監軍,持尚方寶劍,節制全軍!”
“陛下英明!”眾謀士齊聲應道。
江夏郡治所沙羨城的太守府內,黃祖正看著劉表的詔書,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年近五旬,須發已白,卻依舊身材魁梧,只是此刻眉頭擰成了疙瘩,手中的詔書幾乎要被捏碎。
“父親,陛下讓您領兵北上?”黃射站在一旁,神色擔憂,“可呂布剛占豫章全境,其先鋒已至柴桑,離沙羨不過百里,此時撤軍,江夏危矣!”
部將張碩也道:“主公,周瑜水軍新勝,士氣正盛,我軍北上未必能討到好處。不如上書陛下,言明江夏危急,請求另派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