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驚者,乃是那些佛郎機人!”信使語氣加重,“其船雖不大,然船體堅固,兩側開有炮窗,裝備一種射程極遠、威力頗大的‘長管火銃’(指早期加農炮),我分隊曾遠遠望見其與一土邦船只沖突,僅數輪炮擊,便將對方木船轟得千瘡百孔!其人性情彪悍,目中無人,已強占滿剌加(馬六甲)附近數處小島,修建堡壘,儼然有久居之勢!”
情報證實了吳銘最壞的猜想。一個區域性強權(滿者伯夷)和一個擁有技術優勢的遠方來客(葡萄牙人),同時出現在了大明傳統的利益輻射圈內。
“然,危機之中,亦存機遇。”信使話鋒一轉,“滿者伯夷雖強,然其內部分封林立,并非鐵板一塊。鄰近的蘇門答臘島上的一些土邦,如亞齊等,對其早有不滿。而佛郎機人雖船炮犀利,但畢竟遠來,人數稀少,且與滿者伯夷及諸多土邦關系緊張。其中一支佛郎機船隊的首領,通過通譯表示,愿與我大明接觸,商討‘合作’事宜,似有意借我大明之勢,抗衡滿者伯夷,以便其經商傳教。”
合作?與那些狼子野心、強占他人家園的佛郎機人?
朱標聞言,眉頭緊鎖,看向吳銘:“太傅,此事……你如何看?”
吳銘沉吟片刻,腦中飛速權衡。與虎謀皮,風險極大,佛郎機人的最終目的絕非簡單的經商。但若一概拒絕,將其徹底推向對立面,或使其與滿者伯夷勾結,對大明更為不利。
“殿下,”吳銘緩緩道,“佛郎機人,不可信,但可‘用’。其船炮技術,尤值得關注。臣以為,可允其至廣州,于市舶司框架內,限定規模,進行有限度的貿易。同時,嚴令其遵守我大明律法,不得滋事,不得私傳其教。借此機會,我可近距離觀察其船炮,嘗試接觸其匠人,探知其虛實。此乃‘羈縻’與‘師夷’之策。”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凝重:“然,根本之策,仍在自強!滿者伯夷與佛郎機人,皆因見我海疆力量不足,方敢如此肆無忌憚!當務之急,是加速水師建設,尤其是大洋艦的建造與列裝!唯有手握足以震懾群雄之力,方能在南海這盤大棋上,擁有真正的話語權!”
朱標深以為然,即刻與吳銘一同覲見朱元璋,稟明南洋情勢與應對之策。
然而,水師加速建設,意味著需要更多的錢、更多的人、更多的資源。當吳銘在朝會上提出,需增撥款項,用于在福州、廣州加速建造第二批共四艘大洋艦及配套艦船,并擴大水師學堂規模時,剛剛平息不久的反對聲浪,再次冒頭。
“陛下!水師初建,已耗費巨萬,如今初戰告捷,海疆暫靖,正當與民休息,緩建水師,以蘇民力!豈可再行擴增?”
“南洋番邦爭斗,與我大明何干?佛郎機人更是化外野人,何必與之往來?徒耗錢糧而已!”
“吳太傅張口便是數艘巨艦,可知民間為此需加征多少稅賦?此非強國,實乃窮兵黷武!”
反對者依舊打著“恤民”、“祖制”的旗號,試圖掐斷水師的成長脈絡。
吳銘早有準備,他并未直接反駁,而是讓戶部官員呈上了廣州市舶司近一年的稅收明細,以及因海路暢通后,東南沿海各地商稅、工坊收入的增長數據。
“陛下,諸位同僚請看,”吳銘指著那令人咋舌的增長數字,“水師所護,非止戰船,更是這條流淌白銀之商路!去歲水師未成時,海寇猖獗,商路時有斷絕,稅收幾何?今歲水師初立,航路暢通,稅收又幾何?今日投入水師之銀錢,他日皆可從這海上商路十倍、百倍收回!若因吝惜小費,自斷財路,致使海寇再起,商路斷絕,屆時損失,豈是今日所省銀錢可比?!”
他用最直接的經濟利益,回擊了“耗費國帑”的指責。數據面前,許多反對者啞口無言。
朱元璋看著那實實在在的稅收增長,再想到南洋那潛在的威脅與佛郎機人那犀利的火炮,心中天平已然傾斜。他最終拍板:“準吳銘所奏!水師建設,關乎海疆安寧,亦關乎國計民生,不得延誤!所需錢糧,由內帑與市舶司稅收優先支應,不足部分,戶部統籌,不得推諉!”
圣意再決,水師建設的車輪再次加速滾動。
吳銘知道,與佛郎機人的接觸將是一步險棋,與滿者伯夷的潛在沖突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大明的帆影既已駛入深藍,便只能迎著風浪,不斷向前。
他回到府中,書房的燈再次亮至深夜。案頭一邊是佛郎機人船只的初步素描與性能推測,一邊是加速建造新艦的計劃書。而在不遠處的院子里,六歲的吳麟,正就著燈籠的光芒,對著一個吳銘給他做的、簡化了的水力傳動模型,癡迷地撥弄著,試圖讓水流帶動的小木輪更順暢地轉動。
海外的驚濤與朝堂的暗涌,家國的重任與稚子的好奇,在這洪武十八年的秋夜里,交織成一幅復雜而充滿張力的畫卷。前路漫漫,唯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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