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船尾左舷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創口,外圍木板破碎,“麒麟膠”與斷裂的木茬混雜在一起,但核心結構無恙,舵機運轉正常。經緊急檢查,水密艙完好,并無進水危險。
陳璘看著那狼狽卻堅挺的創口,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涌起一股豪情:“記錄!首航遭遇不明身份敵艦偷襲,‘破浪’號憑借卓越機動性與新型‘麒麟膠’防護,擊沉敵艦一艘,擊退兩艘,自身輕傷,核心功能完好!”
他轉身,望向西北金陵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那位運籌帷幄的太子太傅,以及那位雖未親至、卻以其智慧兩次挽救危局的小小“麒麟”。
星槎首航,初試鋒芒,便于驚濤駭浪與血火考驗中,證明了其無與倫比的價值與潛力。通往深藍的道路,注定要用炮火與智慧來鋪就。
“破浪”號帶著船尾那猙獰的創口,以及一份沉甸甸的戰報,緩緩駛回了西苑船塢的保密水域。
首航遭遇不明敵艦襲擊,擊沉其一,自身受損——這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在應天府最高權力的小圈子里炸響。
武英殿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朱元璋面沉如水,手指輕輕敲打著御案上蔣瓛和陳璘聯名呈上的密報。他的目光掃過殿中幾人:太子朱標眉頭緊鎖,魏國公徐達須發皆張,怒容滿面,而事件的中心人物——太子太保吳銘,則垂手而立,面色平靜,唯有微微抿緊的嘴唇透露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好啊,真好!”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徹骨的寒意,標志性的口癖也省了,“咱大明的希望,咱的星槎巨艦,第一次出海,就讓人堵在家門口給咬了!陳璘報,來襲戰船形似佛郎機制式,卻無標識,行動迅捷悍不畏死,專為毀我‘破浪’而來!誰給他們的膽子?誰給他們通風報信?!”
最后一句,已是厲聲喝問。殿內溫度驟降。
“父皇,”朱標上前一步,語氣沉重,“此事絕非偶然?!评恕柦ㄔ?、首航皆屬絕密,若非內部走漏風聲,賊人絕無可能如此精準設伏?!?/p>
“查!”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亂響,“給咱徹查!蔣瓛!”
“臣在!”陰影中,錦衣衛指揮使蔣瓛躬身應道,聲音如同冰冷的鐵器。
“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咱眼皮子底下的臭蟲給咱揪出來!凡有可疑者,一律拿下訊問!”朱元璋的眼中閃過嗜血的寒光,胡惟庸案的余威尚在,他絕不介意再來一次清洗。
“臣,遵旨!”蔣瓛領命,身形再次隱入陰影。
“陛下,”徐達聲若洪鐘,帶著武將的煞氣,“海上宵小,竟敢如此猖狂!臣請旨,增派水師,清掃沿海,若發現佛郎機艦船,一律扣押審訊!讓他們知道,大明海疆,容不得他們撒野!”
朱元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吳銘:“吳銘,你怎么說?你的‘破浪’挨了這一下,疼不疼?”
吳銘這才抬起頭,拱手道:“回陛下,船尾結構受損,但核心無恙,水密艙與舵機完好,實乃萬幸。此次遇襲,是不幸,亦是萬幸?!?/p>
“哦?萬幸?”朱元璋挑眉。
“是。”吳銘語氣沉穩,“其一,幸有周大巧等匠師研發的‘麒麟膠’,于關鍵時刻緩沖黏附,保住了舵葉,此物經此一戰,證明其防護價值遠超預期,當大力推廣應用于戰船關鍵部位。其二,幸有將士用命,臨危不亂,首次實戰便擊沉敵艦,證明‘破浪’號武備與船員訓練卓有成效。其三,”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此戰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炸了出來,他們如此迫不及待,正說明‘破浪’號讓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們怕了!”
朱元璋的神色稍霽,吳銘這番話,既說明了損失,更點出了成果和機會,符合他一貫解決問題的思路?!芭铝??咱看他們是活膩了!那你覺得,接下來該如何?”
“陛下,徐帥增兵掃海之議,臣贊同。須以強硬姿態,震懾屑小。然,根子還在內部。”吳銘話鋒一轉,“首航日期、路線乃絕密,賊人能精準設伏,朝中、軍中,乃至格物院、船塢內部,必有高層眼線!此獠不除,‘星槎’計劃永無寧日,后續更大膽的計劃更無從談起。”
他看向蔣瓛:“蔣指揮使責任重大。但敵暗我明,常規查探恐難奏效。臣建議,明面上大張旗鼓調查,暗地里……或可借此機會,放出些真真假假的‘后續計劃’,引蛇出洞。”
蔣瓛眼中精光一閃,微微頷首,顯然明白了吳銘的意思。
朱元璋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蔣瓛,查案之事你與吳銘密切配合。徐達,水師調動,你來部署,給咱把沿??淳o了,但有異動,先斬后奏!”
“臣等遵旨!”徐達和蔣瓛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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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完畢,朱元璋留下朱標細談,吳銘與徐達一同退出武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