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汝楨及一眾地方官員面如死灰,呆立當場。他們知道,吳銘這番表態,等于徹底撕破了臉,江南官場精心編織的偽裝,被徹底掀開了!
吳銘扶起跪地的百姓,然后冷冷地對潘汝楨道:“潘大人,即刻隨本官回衙!本官要親自查閱所有糧倉出入記錄、賑濟款項賬冊!還有,立刻將那位‘樂善好施’的張奎‘請’到衙門來!本官要問話!”
“是…是…”潘汝楨聲音干澀,幾乎站立不穩。
欽差行轅立刻從驛館移至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衙門。吳銘雷厲風行,立刻封鎖賬房、糧庫,所有相關賬冊檔案全部封存,由帶來的御史和賬房先生日夜核查。
同時,一隊錦衣衛緹騎直撲城南張奎的莊園。
然而,得到的回報卻是:張奎已于兩日前“突發急病”,被家人送往城外別莊“靜養”去了!莊園內只留下一些仆役,一問三不知。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跑得倒快!”吳銘冷哼一聲,毫不意外,“看來是有人提前報信了。”
他并不氣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下令嚴密監控張奎所有產業及家人,同時加大審訊力度,重點突擊那些被看管粥棚、負責征發民夫的底層衙役和胥吏。
這些底層吏員心理防線本就脆弱,在錦衣衛的威懾和吳銘承諾“坦白從寬”的政策下,很快便有人崩潰,開始吐露實情。
線索如同抽絲剝繭般,逐漸清晰起來。
克扣賑糧、以次充好、甚至發放餿粥,是普遍現象,為了倒賣出糧食牟利。
強征流民青壯為豪紳做工,確有其事,官府吏員從中收取“介紹費”。
而那位“張百萬”張奎,正是杭州乃至浙江都排得上號的豪紳,與潘汝楨等官員往來密切,其產業眾多,需要大量廉價勞力。
更重要的是,一名掌管糧庫鑰匙的小吏在高壓下,戰戰兢兢地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官倉的存糧,遠沒有賬面上記錄的那么多!有很大一部分,早在水患發生前,就被“借用”或“調撥”出去了,具體去向,他級別太低,無從得知,但批示的手令,似乎…似乎來自布政使司的高層!
查賬的御史也很快發現了問題:賬目做得極其漂亮,幾乎天衣無縫。但通過比對不同倉庫、不同時間段的記錄,還是發現了一些細微的、難以解釋的糧食虧空和銀錢流向問題。
所有的線索,最終的指向,越來越清晰地對準了同一個人——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潘汝楨!
吳銘坐在布滿卷宗的公案之后,看著匯總上來的條條罪證,目光冰冷。
他知道,擒賊先擒王。是時候,和這位封疆大吏,當面對質了。
他提起筆,寫下一份手令:“請潘布政使,過府一敘。”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衙門,二堂。
此地雖不如大堂威嚴,卻更是權力核心所在。此刻,堂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左布政使潘汝楨坐在下首,臉色灰敗,早已沒了往日封疆大吏的從容。他勉強維持著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和不時滑動的喉結,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惶。
吳銘端坐主位,面色平靜,目光卻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幾名御史和那位錦衣衛校尉肅立兩側,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潘大人,”吳銘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在寂靜的堂中回蕩,“城西粥棚之事,相關吏役已然招供。克扣賑糧,以次充好,發放餿粥,強征民夫,這些,你可知情?”
潘汝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回欽差大人,下官…確有失察之罪!御下不嚴,致使胥吏膽大妄為,欺上瞞下!下官痛心疾首,甘受朝廷責罰!然,下官確未指使,更未從中牟利啊!”他依舊試圖將責任推給下面的人,保住自己。
“未指使?未牟利?”吳銘輕輕敲了敲桌面,一份口供被推到他面前,“據粥棚管事交代,每次克扣下的糧食,都會按比例上繳一部分‘孝敬’,而接收這些‘孝敬’的,可是你布政使司倉場衙門的一名書辦!而這名書辦,與你潘府的一名管事,是連襟!這,也是巧合?也是胥吏自作主張?”
潘汝楨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下官實不知府中下人與衙門胥吏有這等關聯…定是他們私下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