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九星垂野（第1頁）

禮炮聲如悶雷般滾過天際，震得梅苑殘瓦簌簌墜落，揚起的星塵中還帶著未散盡的星髓余溫。沈靜姝的冷汗浸透重衣，宮縮的劇痛如鋼針般扎進骨血，她扶著殘破的梅樹勉強支起身子，視線在劇痛中忽明忽暗——祭壇上空的九顆星辰已連成倒懸的青銅劍陣，星輝粘稠得像凝凍的毒液，織成密不透風(fēng)的蛛網(wǎng)籠罩皇城，連飛鳥掠過都瞬間化作焦黑的殘影。

蕭煜反手撕下肩頭袍角，粗糲的綢緞擦過掌心老繭，被星軌儀滲出的銅液瞬間浸透——那銅液還帶著地脈的灼熱，燙得他指節(jié)微微顫抖。暗紅血脈滲入布帛的剎那，螭吻紋路驟然亮起，如活物般在布上蜿蜒爬行，鱗片的細節(jié)都清晰可見。“撐住。”他將溫?zé)岬年噲D輕輕覆在她高聳的腹部，星胎的躁動竟奇跡般平息，布帛上的螭吻仿佛在輕舔胎動的位置，“星葬陣需引動九星之力，這昏君的封禪大典，不過是在替我們點燃陣眼。”他眼底閃過冷冽的光，指尖劃過陣圖邊緣，星紋在他腕間與陣圖遙相呼應(yīng)。

七大星魂校尉的殘影突然發(fā)出尖銳如裂帛的嘶鳴，半透明的軀體劇烈震顫，鎧甲上的星塵簌簌剝落。梅苑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冷，數(shù)十名星閣弟子的身影從霧靄中浮現(xiàn)，他們的步伐僵直如傀儡，額間本該瑩潤的星砂盡數(shù)漆黑，如活物般在皮肉下蠕動，散發(fā)著淡淡的腐腥氣。為首的青衣弟子捧著蕭逸塵的玄鐵令箭，箭簇滴落的青碧毒血在地面蝕出細密的坑洞，騰起縷縷帶著甜腥的青霧：“奉閣主令，誅殺星胎，以絕噬星之患！”

劍陣如暴雨般襲來的剎那，沈靜姝腹中陡然炸開暗紫色漩渦，邊緣纏繞著細碎的星電。所有襲近的星閣弟子齊齊僵在原地，黑砂如受驚的蟻群從額間鉆出，順著七竅爬滿顏面，尖嘯著鉆進他們的識海——不過數(shù)息，銀白劍光便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刺穿了同伴的胸膛。猩紅血霧中混著星砂的幽光，沈靜姝靠在蕭煜肩頭，嘴角扯出一抹染血的笑，聲音嘶啞卻帶著刺骨的嘲諷：“忘了告訴你們…噬星者的種子，最愛啃食巡天者的殘骸。”

蕭煜趁機將懷中最后一塊白玉笛殘片擲向皇城，殘片劃破夜空，在半空化作流光，驟然膨脹成丈許長的星槎——船身的星族符文亮起熾烈金光，狠狠撞碎祭壇上正在成型的星門虛影。星門虛影如琉璃般碎裂，迸濺的光屑灼傷了祭壇上的侍衛(wèi)，皇帝在反噬中踉蹌后退，嘔出的內(nèi)臟碎片混著星髓黏液，落在祭壇石板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他額間的觀星目突然自行剝離，帶著半截筋膜與猩紅血絲，如離弦之箭般飛向梅苑，嘶啞的咆哮穿透風(fēng)聲：“想要星葬陣？朕便給你們送份‘大禮’當(dāng)陣眼！”

觀星目墜入星軌儀廢墟的剎那，沈靜姝產(chǎn)道洞開的劇痛讓她渾身痙攣，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砸在地面的星砂上。嬰兒啼哭如碎玉裂帛，穿透層層夜幕，九星連珠的光束如燒紅的鐵籠從天而降，將母子罩在中央。但就在星胎徹底脫離母體的瞬間，梅苑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一面殘破的阮家軍旗虛影緩緩升起——旗面蒙著厚厚的時光塵埃，邊緣被戰(zhàn)火灼出焦痕，可當(dāng)星輝觸及旗面星圖，那些沉寂的星點瞬間被點亮，與九星軌跡嚴絲合縫，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共鳴聲。“原來如此…”沈靜姝顫抖著抱住渾身布滿星紋的嬰孩，掌心的歸墟印突然重組，黑色氣流纏繞上軍旗，“星葬陣從來不是星族禁術(shù)，是阮家軍世代鎮(zhèn)守的時空密鑰。”

蕭煜抽出腰間銀刃，毫不猶豫地劃破手腕——赤紅血珠如斷線的珍珠墜落，落在旗面星圖上，那些沉寂的星點瞬間被點亮，順著紋路纏繞上九星光束。光束被強行扭轉(zhuǎn)成逆時針的星渦，邊緣泛著刺眼的金光，將周圍的時空攪得扭曲變形，連梅樹的影子都開始倒轉(zhuǎn)。皇城方向傳來皇帝不甘的咆哮，他在宮墻上瘋狂跺腳，龍袍被星塵染得斑駁，腳下的祭壇如酥餅般層層崩塌，化作漫天星屑：“且看九星垂野時，是誰的葬身之地！”

星渦中，十七年前的阮府靈堂如褪色的絹畫緩緩展開。素幡在穿堂風(fēng)中獵獵作響，紙錢落在青磚地上積了薄薄一層，年幼的沈靜姝正縮在素幡后，一雙眼睛里滿是驚恐；柳星痕背對著她，指尖沾著星骸種子的淡藍粉末，正撬開昏迷的永寧侯夫人的牙關(guān)。沈靜姝下意識想伸手觸碰幻影，懷中止啼的星胎突然睜眼——瞳孔漆黑如淵，沒有絲毫孩童的澄澈，只有噬星者獨有的貪婪與饑餓。臍帶竟化作墨色長鞭，穿透時空的屏障，精準(zhǔn)纏上靈堂里那個幼童的手腕，星紋順著臍帶飛速蔓延。“不能回溯！”蕭煜掌心凝聚起純粹的守門人星力，化作鋒利的光刃，狠狠斬向臍帶虛影，“噬星者在借星胎標(biāo)記所有時間錨點，它要的是貫穿古今的容器！”

七大星魂校尉的殘影在星渦中驟然凝實，銀甲上的星紋熠熠生輝，手中星槎長矛泛著凜冽的寒光。她們瞬間分散，長矛精準(zhǔn)刺向不同年代的時空節(jié)點：永寧侯世子大婚時，被調(diào)包的合巹酒泛著詭異的青芒，校尉一矛刺穿酒壺，淡綠色毒液瞬間蒸發(fā)；阮將軍被剜眼前，額間閃過的蠱蟲印記剛要成型，長矛便將其挑破，黑色蠱蟲化作星塵消散；皇帝登基時，龍椅下暗藏的星髓匣正散發(fā)幽光，校尉揮矛砸裂木匣，星髓遇空氣即燃，化作一團藍色火焰。

每個被修正的節(jié)點都讓星胎發(fā)出細微的嗚咽，周身星紋如退潮般漸漸黯淡。當(dāng)最后一縷星塵從星渦中消散，嬰孩身上的星紋徹底褪去，露出粉嫩的肌膚，哭鬧聲也變得軟糯起來。現(xiàn)實維度的九星光束驟然黯淡，皇城方向傳來天地傾覆般的崩塌聲，煙塵如黑龍般沖上云霄。

沈靜姝虛弱地靠在蕭煜懷中，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東方天際，初升的朝陽染著淡淡的星血色，將梅苑的斷壁殘垣鍍上一層詭異的暖色。她瞥見腳下的地脈裂縫中，半枚噬星者牙齒正在化作灰白色的灰燼，被晨風(fēng)吹得無影無蹤。“結(jié)束了？”她輕聲問，聲音輕得像嘆息。

蕭煜還未及回答，懷中的嬰孩突然伸出粉嫩的小手，死死攥住母親鬢邊一縷散落的白發(fā)。那綹白發(fā)在晨曦中驟然亮起，星輝順著發(fā)絲蜿蜒流淌，發(fā)梢竟?jié)u漸凝結(jié)成古老的星族文字，每一筆都帶著冰冷的寒意，在空氣中懸浮了許久才緩緩消散：

“噬星終宴，方啟第一道餐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