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不已?!?/p>
窗外傳來的回應,是帶著夜風寒意的砂石音,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碎碴,砸在沈靜姝繃緊的神經上。那陌生男聲氣息短促,尾音裹著不易察覺的喘息——顯然剛經歷過奔逃。
“青女暴露!長春宮已動刑!‘燕巢’被抄,‘驚蟄’提前,速決!”
三句密語如三記重錘,沈靜姝只覺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青女那個總在繡活里藏暗號的姑娘,竟已落入敵手?“燕巢”是尚服局錦繡坊的暗記,她上周還托人送去過繡著星紋的帕子!而“驚蟄”本是三月初三聯動宮外的死線,如今竟要提前兩月!
退路在話音里盡數崩塌。她貼著冰冷的窗欞,指尖摳進木縫,仿佛已看見長春宮暗牢里閃爍的烙鐵。
“你是誰?”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混在風卷竹影的沙沙聲里。
“石隼?!被貞斓脦缀鯖]有停頓,“奉金蟬死令護你出宮。寅時三刻,西華門側運穢車——凈軍換班的空當,只有半柱香?!彼懒疃忠У脴O重,是影蛾組織里不惜同歸于盡也要完成的指令。
“錦繡坊……青女她還活著嗎?”沈靜姝的喉結滾了滾。
窗外沉默了瞬,隨即傳來壓抑的齒縫音:“暗牢的人說,她指甲縫里摳著星紋碎片。蕭大人拼了三個弟兄才送我出來,再晚……”石隼的聲音戛然而止,只有夜風卷著松煙味穿過窗縫,像無聲的催促。
沈靜姝閉了閉眼,逼回眼眶里的熱意。她猛地摸出懷中那支黑玉燕簪,玉柄還帶著體溫:“‘燕南歸’歸往何處?這簪子上的話,你可知曉?”
“你竟有淬玉燕簪!”石隼的驚呼聲里帶著破音,“‘燕南歸’是暴露者的撤離令,目的地正是落星驛!那是金蟬親掌的密樞,阮家軍的賬冊……”
“在隕星石下?!鄙蜢o姝脫口接話,與青銅令牌的字跡完美重合。蠟片密文、撤離指令、母親舊部的信物,所有線索都在那座廢驛交匯!
“沒時間核對了!”石隼的氣息愈發急促,“如何信我?接好!”
一件硬物從窗縫滑入掌心,冰涼溫潤。沈靜姝借著燭火細看——是枚銀杏葉形鐵片,邊緣被拇指磨出包漿,葉柄處刻著個幾乎磨滅的“阮”字,與柳姨娘那枚信號物紋路絲毫不差。這是阮家軍舊部的憑記,絕非外人能偽造。
“寅時三刻,西華門。”她攥緊鐵片,聲音里只剩決絕。
窗外傳來衣袂掠葉的輕響,石隼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我去引開護軍?!?/p>
沈靜姝轉身撲到案前,手爐里的炭火還旺。她將《金剛經》撕碎投進去,紙灰卷著火星騰起,映亮書頁空白處的星紋。接著扒開羅漢松盆土,蠟片、星圖、青銅令牌依次取出——蠟片塞進貼肉的衣襟,令牌藏進襪底暗袋,唯有那支淬玉燕簪讓她遲疑。簪頭兩只雨燕的眼睛是鴿血紅珊瑚,在燈下泛著幽光,藏哪兒都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