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雷霆蕩垢靖江南（上）（第1頁）

臘月十六，夜，蘇州府。

寒風凜冽，月色被濃云遮掩，天地間一片晦暗。平日里笙歌不絕的閭門內外，此刻卻透著一股異樣的寂靜，只有打更人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間孤獨回蕩。

王氏大宅，位于蘇州城最繁華的地段，朱門高墻，庭深似海。家主王秉謙，乃是蘇州乃至江南都排得上號的縉紳，家資巨萬，田產遍布蘇松，門下仆役如云，與官府往來密切，堪稱地方一霸。然而此刻，這位平日里養尊處優、言笑間便能影響一地風云的人物，卻在自己奢華的書房內，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他剛剛接到來自松江沈氏的密信，信中言語隱晦，卻透露出江北那邊似乎出了些岔子，聯絡不如以往順暢，提醒他近期務必謹慎。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頭。

“父親，何必如此憂慮？”其長子，曾捐得一個功名的王繼祖在一旁勸道，“我王家在蘇州根深蒂固，與府尊、守備皆有過往，朝廷遠在南京，又能奈我何？何況，北邊攝政王已許下重諾，待事成之后……”

“住口！”王秉謙厲聲打斷兒子的話，臉色鐵青，“糊涂！此等大事，也是能掛在嘴邊的？隔墻有耳！”他壓低了聲音，急促道，“我總覺得心神不寧，韓贊周那閹狗的東廠番子，最近在蘇州活動頻繁，恐怕……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走到窗邊，掀起厚重窗簾的一角，警惕地望向漆黑一片的庭院。寒風從縫隙中灌入，吹得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就在這時，宅院外隱約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以及金屬甲葉摩擦的細碎聲響，由遠及近，迅速變得清晰！

“什么人？！”王秉謙臉色驟變，心臟狂跳。

回答他的，是府門外驟然響起的、沉重而急促的撞門聲！“砰！砰！砰！”如同擂鼓，敲在所有王氏族人的心尖上。

“不好了！老爺！外面……外面來了好多官兵！把府邸圍住了！”一個管家連滾爬地沖進書房，面無人色地尖叫。

王秉謙眼前一黑，險些暈厥。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頂住！快去叫護院家丁！從后門走，去府衙求援！”王繼祖還算鎮定，嘶聲喊道。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府門在一聲巨響中被撞開，火把的光芒瞬間驅散了前院的黑暗，映照出無數頂盔貫甲、手持明晃晃刀槍或是端著燧發槍的士兵！為首者，正是東廠在蘇州的檔頭，以及一名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千戶。

“奉旨辦案！王秉謙通虜叛國，證據確鑿！所有人等，跪地受縛，違令者，格殺勿論！”錦衣衛千戶冰冷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

負隅頑抗的護院家丁，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武英營士兵和東廠番子面前，如同土雞瓦狗，瞬間便被擊潰。哭喊聲、求饒聲、兵刃撞擊聲、零星的火銃射擊聲，打破了蘇州城的寧靜。

王秉謙被兩名如狼似虎的番子從書房里拖了出來，官帽掉落，發髻散亂，昔日的氣度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臉的驚恐與絕望。王繼祖試圖反抗，被一名士兵用槍托狠狠砸在腿上，慘叫著跪倒在地。

類似的場景，幾乎在同一時刻，在蘇州、松江、常州、嘉興等地的十幾家豪門大宅外上演。東廠與錦衣衛聯手，出動了大批精銳，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名單上的首要叛逆分子一網打盡！行動迅捷、精準、狠辣，幾乎沒有給對手任何反應和串聯的機會。

當黎明來臨，陽光再次照耀蘇州城時，市民們驚恐地發現，往日那些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豪門府邸，此刻已被重兵封鎖，門前貼著蓋有鮮紅大印的封條和朝廷的告示。告示上，羅列著王氏、沈氏等家族通虜叛國的累累罪證，言之鑿鑿，令人觸目驚心。

史可法起草的《告江南士民書》也迅速貼滿了大街小巷，文章情理并茂，既申明了朝廷肅奸的決心，也表達了對大多數安分守己士紳的安撫，更呼吁百姓勿信謠言，各安生業。

一場醞釀中的巨大叛亂，尚未來得及爆發，便被朱慈烺以鐵腕手段，扼殺于搖籃之中。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江南，引起了巨大的震動。有人拍手稱快，認為朝廷早該整治這些為富不仁、勾結外敵的蛀蟲；也有人兔死狐悲，心中惶惶不安；更有甚者，暗中咒罵皇帝刻薄寡恩，手段酷烈。

但無論如何，朱慈烺用這次干凈利落的行動，向所有人宣告：任何試圖挑戰朝廷權威、背叛國家民族的行為，都將遭到最無情的打擊！江南的天，依舊是朱明的天！

然而，這場風暴的余波，才剛剛開始蕩漾。抄沒的巨額家產如何處置？牽連甚廣的后續調查如何進行？如何安撫那些未被波及但內心恐懼的士紳？這一系列問題，正等待著朱慈烺去解決。蕩滌污垢之后，如何重建秩序，凝聚人心，將是更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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