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長江江面上彌漫著潮濕的霧氣,仿佛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面紗。鎮江城頭,火把的光芒在霧氣中暈染開一團團昏黃,映照著守軍將士緊張而堅毅的面龐。
史可法身披重甲,按劍立于北固山上臨時加固的指揮所內,眺望著霧氣籠罩的江面以及江北隱約可見的連綿燈火。那里,是多鐸號稱十萬的大軍營寨。他身邊,幾名將領和幕僚肅立無聲,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前的死寂。
“各部都就位了嗎?”史可法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已連續兩日未曾合眼。
“回閣部,武英營第一、第二哨及鎮江原守軍主力已按部署進入城墻防御陣地;水師黃總兵所部戰艦已沿江西南段展開,占據有利陣位,防備清虜水師迂回;新到的‘弘光二式’野戰銃已隱蔽部署于象山、焦山炮臺及北固山預設陣地。”參軍流利地匯報著。
史可法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桌上粗糙的城防圖,最后落在那些代表新型火炮的標記上。陛下的信里對此炮寄予厚望,希望它真能如宋先生所言,成為克敵制勝的利器。
“傳令下去,敵軍登陸之初,各炮臺不得妄動,待其半渡而擊,或逼近城墻時,聽號令齊射!務求最大殺傷!”史可法再次強調。彈藥寶貴,每一炮都要發揮其價值。
“是!”
天色微明,霧氣稍散。江北清軍大營如同蘇醒的巨獸,開始了躁動。低沉的號角聲連綿響起,無數小船、舢板如同蟻群般被推入江中,滿載著頂盔貫甲的清軍步兵。更大型的戰船則在后方壓陣,船帆片片升起,在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陰影。
多鐸站在一艘高大的樓船船頭,用千里鏡觀察著南岸。鎮江城廓在視野中逐漸清晰,城墻上旗幟飄揚,守軍嚴陣以待。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困獸猶斗!傳令,第一波,漢軍旗與綠營為先導,給我沖上去!消耗他們的箭矢和精力!”
震天的戰鼓擂響,清軍水師驅動著無數小船,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江南岸。箭矢如同飛蝗般從清軍船隊中升起,落向鎮江城墻,壓制守軍。守軍則依托垛口,用弓弩和少數火銃還擊,江面上不時有中小彈丸擊起水柱,或有清軍慘叫著落水。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清軍憑借兵力優勢,不顧傷亡,拼命劃船靠岸。第一批清軍成功登陸灘涂,嚎叫著向城墻根撲來,架起簡陋的云梯,開始攀爬。
“滾木!擂石!金汁!”城墻上,明軍軍官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沉重的守城器械被推下,帶著呼嘯聲砸向攀爬的清軍,滾燙的金汁(熔化的金屬或沸油)潑灑而下,城墻下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慘叫聲不絕于耳。
然而清軍實在太多,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補上,攻勢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多處城墻段出現了險情,已有悍勇的清兵登上城頭,與守軍展開慘烈的肉搏。
史可法在指揮所內,能清晰地聽到前方傳來的震天喊殺聲和兵刃撞擊聲。他面色凝重,不斷接收著各處的戰報。
“報!北門甕城段壓力巨大,請求支援!”
“報!水師與清虜主力戰船接戰,黃總兵報告敵軍勢大,難以完全封鎖江面!”
史可法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走到望臺邊緣,看向象山炮臺的方向,猛地揮動了手中的紅色令旗!
“閣部有令!象山、焦山炮臺!開火!”
命令通過旗語迅速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