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許的那句“我把他們,都交給你了”,以及隨后對林愷樂高考計劃和護(hù)照請求的應(yīng)允,像一塊巨大的磐石,沉甸甸地壓在了林愷樂的心上,卻也奇異地為他錨定了方向。
談話結(jié)束,書房門重新打開。
侯夏陽、池俊瀟和陳俊宜立刻和林愷樂互換了一個眼神!沒有說一個字,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一個眼神,兄弟間便已心照不宣——有些事,已成定局,無需多言。
夜色,如同濃得化不開的墨,徹底籠罩了四合院。
第一個沒有凌心蕊喧鬧聲的夜晚,開始了。
這種“安靜”是具象的。沒有了她在各個房間穿梭的腳步聲,沒有了她纏著奶奶講故事的軟糯嗓音,也沒有了她和侯夏陽、池俊瀟斗嘴時清脆的笑罵聲。偌大的院子,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只剩下風(fēng)吹過光禿枝椏的簌簌聲,清晰得令人心慌。
書房的門在身后輕輕合上,廊下的寒意讓幾人精神稍振。正要各自散去,消化方才那番沉重的托付,就見云采薇端著個木托盤從廚房那邊走來,上面放著幾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都站這兒喝風(fēng)呢?”她聲音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目光逐一掃過四個男孩的臉,最后落在林愷樂身上,“聊完了?”
幾人默默點頭。
云采薇將牛奶一杯杯遞到他們手里,指尖溫暖的觸碰帶著安撫的力量。“你們姑父的話,是說給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聽的。”她頓了頓,聲音更柔了幾分,像夜晚的風(fēng),“阿姨有些話,是說給我心里也當(dāng)半個兒子看的孩子們聽的。”
幾個男孩立刻挺直了背脊,認(rèn)真看向她。
“七七這一走,家里是空了,我心里也空了一塊。”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傷感,卻帶著溫婉的堅韌,“但姑姑知道,你們心里比我們更不好受。從小一起長大,護(hù)著她、讓著她、陪著她鬧,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這習(xí)慣突然斷了,比什么都難受。”
她看向侯夏陽和池俊瀟:“以后家里沒人跟你們搶電視,沒人告伡狀說你們游戲聲音大,是不是反而沒意思了?”
兩人喉頭滾動,低下了頭。
她又看向陳俊宜:“俊宜以后一個人在文科班想找人說說話,是不是也覺得少了個最能懂你的?”
陳俊宜默默握緊了手中的牛奶杯。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林愷樂臉上,沒有提及高考,也沒有說起那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約定,只是輕聲說:“愷樂,云姨不跟你說別的。就一句,難受了,撐不住了,別一個人硬扛著。這里,”她指了指腳下的地,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永遠(yuǎn)有你的地方,有熱飯熱菜,有能聽你說話的人。”
她沒有說更多煽情的話,只是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替林愷樂捋了捋額前有些凌亂的碎發(fā),動作輕柔而珍重。
“把牛奶喝了,都去歇著吧。明天晚上……我們回家,后天開學(xué)了!”
這一句“回家”,在此刻,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能戳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用一個母親的方式,接住了少年們懸在半空的心,將它妥帖地安放回溫暖的歸屬之地。
幾人沒有過多話語,喝完牛奶早早洗漱,躺在了各自的廂房里。床鋪依舊,陳設(shè)依舊,但空氣里屬于她的那份甜暖氣息,似乎正在一點點變淡,這種感知讓沉默變得更加難熬。
“真他的……安靜啊。”侯夏陽仰面躺著,盯著黑暗中的房梁,終于把大家心里盤旋的話說出了口。
池俊瀟翻了個身,面朝林愷樂的方向,在黑暗中低聲問:“樂樂,你剛才跟我姑父說的……是認(rèn)真的?四個月,來得及嗎?”
“嗯。”林愷樂的回答只有一個音節(jié),卻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行!”池俊瀟立刻接口,“回去之后,游戲機(jī)歸你,哥們戒了!”
侯夏陽也一骨碌坐起來:“沒錯!早飯哥們給你包了,保證比七七在的時候喂得還壯!”
陳俊宜沒有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輕聲補(bǔ)了一句:“需要什么,就說。”
就在這片支持聲中,林愷樂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嚴(yán)肅,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還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