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侍女在前打著燈籠,周綠影攙著錦月走在小路上,前頭昭珮殿被長長一排紅燈籠照亮的寬闊宮殿,已能看見。
香璇見天黑不放心,打了燈籠來接,和周綠影一道一左一右的扶著錦月。
路旁偶有一聲蟲鳴,秋深了,蟲鳴已十分稀疏。大部分蟲兒都在夜半降霜的時候凍死了,沒凍死的,也都饑寒交迫、懶得費那功夫唱曲兒。
在這稀疏的蟲鳴中,香璇與錦月小聲交談:“自從姐姐嫁給五皇子殿下,日子仿佛順遂了。從前那些從未絕過的流言蜚語、污言穢語,我也都沒再聽人提過,真是令人舒爽不少。”
過去幾年,錦月從未被那些長舌放過過,蕩-婦、不知廉恥、丟人,等等各種字眼。
從前在東宮,弘凌是東宮太子、誰不怕他,弘凌勒令不許閑言碎語,可那些閑話也從未決斷過。
反而來了尚陽宮,大家仿佛都打心眼里,因為弘允,而漸漸接受了她。
“弘允哥哥在皇宮深得人心,我是沾她光了。再者這尚陽宮也沒有別的妃嬪姬妾,沒有人牽頭,底下的奴才誰敢挑事。”錦月一語道破關(guān)鍵。
宮中的流言蜚語大都是主子開頭,就算沒有主子親口說,也是有主子授意或縱容下人說的。尚陽宮就她一個妃嬪,弘凌本有兩個負責(zé)鋪床整理被子的通房侍女,也在她入宮前都遣走了。
所以,現(xiàn)在的尚陽宮,或許是后宮中唯一一塊沒有姬妾爭寵戲碼上演的凈土。
“總之,我覺得五皇子殿下就是個吉星,每當(dāng)姐姐危難,他就來為姐姐力挽狂瀾。”香璇說著替錦月高興的笑出來。
錦月輕輕笑:“他確實是個旺妻的男子,我自小便知道。”
“姐姐雖坎坷,卻有這樣一個為自己舍生忘死的知己,香璇真心替姐姐高興。”香璇笑說著,忽然想起自己……眼睛里漸漸蓄積了淚水。若是,那個人也能這樣對她,她也死而無憾了。
周綠影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錦月覺察:“影姑有什么話,說吧,你是娘心腹,又是我的心腹,還有什么可顧忌的?”
周綠影道:“小姐,影姑想問你個不該問的問題。”她頓了頓,“假如太子和五皇子殿下一爭高下,你,會支持誰?”
錦月步子一停。在方才看見那些智勇雙全的謀士時,她便仿佛
預(yù)見,弘允與東宮之間的血腥斗爭。并且,近在咫尺。
沙場拼的是武器和膽識,這長安京師,拼的便是謀略和計謀。
這是一場全新的較量,并不是弘凌過去蓄積的勢力所擅長的。
“小姐?”
“姐姐……”
被一喚,錦月這才回過神來,望著天上遙遠夜空的月亮,輕輕長長一嘆:
“一個王朝的走向,又豈是我一個小小女子,能夠決斷……”
看著看著,那稀薄清冷的月光,仿佛像足了某個男子霜冷的目光。
是,他一直是這樣遙遠、清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