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正?是琢光。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此刻布滿寒霜,155cm的身高因為那沖天的怒火顯得極具壓迫感,深黑色的眼眸死死鎖在北邙身上,幾乎要噴出火來。
緊隨其后的是松水,向?來不染塵埃不爭不搶的女生臉色同樣難看,尤其是在看到北邙銅錢斗笠下鬼氣環繞的面容的那一刻,眸子里的眼波幾乎要寒成?冰雕。
浩然的手則按在了腰側那巨大的橫刀刀柄上,斗笠下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憨厚的笑?容也消失不見。無量大師站在稍后一點的位置,雙手合十,低眉垂目。最后一個人是玄同,一日前剛剛打過照面的老?同學陰沉著一張臉,但是鑒于他平時也經常陰沉著臉,所以反而?成?了這幫人里最不反常的一個。
幾位地仙各自散開,浩然琢光在前,玄同松水在中,無量念了句佛號,后退一步,結結實實地關上了門。
他們的站姿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北邙記得這個站姿,那還是他提出來的所謂彰顯稷下學宮特殊一屆的帥氣“群像”站姿,沒想到現在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這方小小的院落,因為五位地仙的同時降臨,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質,靈氣帶來的壓迫感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你們還真?是看得起我?啊……”
北邙苦笑?一聲,五個地仙,全?都跑過來找他這個鬼道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現在是囚徒,他都要誤認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
無量笑?了笑?:“可不敢,這不是怕你又滑不溜秋地跑掉了嘛。”
門被琢光推開的那一瞬間,哪怕是之前見過北邙的無量也感受到了物是人非的惆悵感,北邙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站在那里,只是手上多了玄同的限制類陣法?,一瞬間她甚至恍惚地覺得,也許這一百多年只是一場噩夢,而?他們現在依舊只是稷下學宮的學員而?已。
北邙……北邙,當年的北邙可是稷下學宮的學員首席,那一屆天之驕子中的天之驕子,曾經一個人殺進長?生殿,如?入無人之境,無論如?何嚴陣以待也不為過,無量大師深知這點,所以她甚至愿意選擇和天仙朝會的參商合作去攔北邙。
沒想到最后還是玄同閉關造了一百多年的“車”管用,無量大師搖了搖頭。
“北,邙!”琢光猛地抬頭,他終于找回了自己?說話的能力,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這個久違的名?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你竟然真?的敢出現在我?面前!”
北邙深吸一口氣,臉上那副嬉皮笑?臉的面具重新戴了回去,他攤了攤手,語氣輕松得仿佛只是老?友重逢:“喲,這不是我?們的小琢光嗎?一百多年沒見,怎么……個子沒長?,脾氣倒是見長?啊?火氣這么大,小心越來越長?不高還縮水哦。”
這輕佻的調侃無異于火上澆油。
“閉嘴!”琢光怒吼一聲,手中靈氣凝結成?一把閃爍著墨家符文的短銃,猛地抬起指向?北邙。
“我?問你!當年你說好?的!說好?要和我?一起建造這綿延千里的長?城!說好?要和我?一起將鬼域推回地府!說好?要讓這世間再無流離失所!樁樁件件,你他媽的都做到哪一件去了?!你這一百多年到底在干些什么?!為什么……”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尖銳,更蘊含著百年積怨的痛楚,質問聲在小院里回蕩,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回來?”
最后那句話聲音都輕了不少,距離他較近的浩然看了他一眼,感覺那聲音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訴,憤怒都變得稀薄了。
北邙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舊掛著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態,他用手里的判官筆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斗笠,怎么氣人怎么來:“啊……那些陳年舊事啊,難為你還記得這么清楚。人嘛,總是會變的,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琢光氣得渾身發抖:“你明明有記憶,憑什么一句話就抹殺了我?們所有的約定?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座長?城付出了什么?你敢不敢看看我?!”他指著自己?,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里,隱約有了一絲水光。
“我?把我?的神智,我?的成?長?,都嵌進了這冰冷的城墻里——那可是我?們當年共同的理想,而?你……你呢?你成?了什么?你……你甚至可能站在鬼域那邊,來摧毀我?付出一切建造的東西……你真?的沒有任何要解釋的嗎?!”
琢光指著北邙的持銃的手都在顫抖,他不理解,也無法?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老?同學會變成?這樣,為什么他們一定要走到兵刃相向?的這一步。
“琢光!”松水輕聲道,她試圖制止琢光過于激動的情緒,擔心琢光在盛怒之下真?的會不管不顧地開槍。
北邙沉默了片刻,他看著琢光那雙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看著他那因為付出代價而?永遠定格在少年時期的身形,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