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希望自己從始至終都能掌握最多的信息罷了。沒有哪個身居高位的人沒有掌控欲。
“沒有。都沒有。是你找到了我。”黑厄說。男人因連番質(zhì)問顯得呆愣,他的回答也因此透出幾分委屈與控訴。
黑厄說的沒錯。確實是我穿越街頭,在浮動的人海中將他打撈起。
但沒人能證明他出現(xiàn)在那里是偶然。
我漠然地盯著黑厄看了一會兒,隨后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在他側(cè)臉親了一下,愛憐地摸摸他的頭發(fā),說道:“我相信你,好孩子。去屋檐下等我,好嗎?我還有話要和他說。”
黑厄固執(zhí)地不肯離開,我習以為常,不再要求。
我回過神,望向白厄。他神色莫名,下頷緊繃,似乎是在同自己較勁。注意到我的目光,他下意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隨后又愣住了:“抱歉,剛才是我咄咄逼人了。”
“我沒在意。”
“我知道。畢竟,有不放心的人在身邊,你會睡不安穩(wěn)吧。”白厄說,“他叫什么名字?”
“黑厄。”
“這樣嗎?”他強顏歡笑,像在討要說法,“……他真的是你資助的大學生嗎?”
這質(zhì)問并不激烈,甚至語意模糊。像午睡醒來后一句調(diào)侃似的問候,如何解釋都很合理。我清楚這是白厄的掩飾,他并不希望暴露自己此刻的無助與脆弱,但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在面對全身心信任著的發(fā)小時、粗糙的偽裝總是一戳即破。
說什么好?
和白厄相同,我也很難騙過他。
“他沒讀過書,也沒地方去。我正打算教他認字。算寬松點,說是我資助的學生……也差不多吧。”
黑厄無言地抱緊我,大約是為我的回答感到了不安。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些。
“或許是雛鳥情節(jié),”我思量著,“他很依賴我。抱歉,這件事……我確實很欠考慮。但這世上有我沒辦法權衡利弊的情況。”
白厄比我高一些,我得仰頭看他。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衣服洗得有些舊了,站在潮濕的屋檐下,低眉順眼地瞧著我。溫順而脆弱的面龐現(xiàn)出一絲不甘與委屈。
他問:“他是沒辦法權衡利弊的人嗎?”
“嗯。”
“是騙我的吧。”
“……”
“我呢?”
“你也是。”
“我和他沒有共存的可能性。”他氣憤地說,“你就非得留下他不可嗎?”
我盯著白厄瞧。他數(shù)次嘗試說服自己都以失敗告終,利他主義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善都沒辦法幫助他忍受另一個人的存在:我們之間怎么能有第三個人存在?
“我沒有留下他,只是給他一個地方住、有書可以讀。我們軍隊四處奔波抗爭,就是為了不必對他人的困境袖手旁觀。”
這說辭中是否夾雜私心?它連我自己都很難說服,白厄卻瞬間接受了。
或許他正在煎熬地等待著這個理由,聽見后便忙不迭地接受。又或許,他真的認為如此作為十分合乎情理。
“怎么一下子就接受了?”我有些意想不到。
白厄貼過來抱我,對我身旁的黑厄很不滿意地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