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曲花間眼睛一酸,緊繃了一日一夜神經略有松懈,他回過頭去,看向不知什么時候抵達的穆酒。
鼻子酸澀不已,他艱澀地開口,“你怎么才來?”
一句輕聲的抱怨,包含了許多情緒。
曲花間不是怪穆酒來得太晚,只是突如其來的戰事和那如同生死簿一般的統計簿子一直刺激著他的神經。
作為主事人曲花間需要保持淡定,才能讓手下人安心,也只有在穆酒面前,他才能卸下偽裝,將心中泛起的委屈表露出來。
穆酒一得到消息就迅速趕來了,還帶著整裝待發的邊軍將士。
送信的護衛跑死一匹馬也沒能追上他所騎的追風,一路趕到邊城軍營內才找到人,穆酒得知消息后立刻便點兵前來馳援。
他帶來一萬兵馬,一路上片刻不敢停歇,能在次日一早便抵達已是十分迅速了,可惜只趕上清掃戰場。
曲花間將所有事同穆酒說完,又定定地看著他,“齊王估計已經得到消息了,但我還是不想放過他?!?/p>
漁湖鎮的百姓都是受了災流落此地的流民,本就受盡苦難,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好不容易建設起新的家園,他們沒有招惹任何人,憑什么要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若是曲花間這個鎮長不能替死去的人討回公道,那他們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那些失去家里青壯年的老弱婦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知道要怎么過下去。
這是曲花間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生出戾氣,第一次想要刀了一個人,哪怕是當年茍聰那老賊上門索賄,他都沒有今日這般的憤怒。
穆酒覆住曲花間緊握成拳的手,“想做便去做,我帶了一萬精兵,疾行過去,必然能追上他們?!?/p>
“一萬人夠嗎?我再抽調一萬民兵給你?!?/p>
“不必,若是同等兵力還能吃虧,我這邊軍主帥的位置也該換人坐了?!蹦戮频穆曇魩е湟?,卻莫名地讓曲花間十分安心。
曲花間略微思索片刻,又搖頭,“還是帶上一部分民兵吧,總不能凡事依靠邊軍,這些沒上過戰場的民兵也需要鍛煉?!?/p>
他說得不無道理,穆酒便沒再堅持,“那我留下一半邊軍在鎮上,你再派五千新兵跟上,人太多行路不便,追擊需得出其不意?!?/p>
“好?!眱扇松潭?,曲花間也不再干坐著,起身去找另外一位沒有受傷的小隊長,讓他集結五千兵力跟隨穆酒去追擊齊王。
這五千兵力并沒有從昨日上戰場的民兵中挑,而是換成昨日留守鎮上那些人。
出發之前,曲花間做了一番戰前動員,身處亂世,誰也不能獨善其身,若是自身不夠強硬,那他們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家園遲早也會淪為煉獄。
曲花間在漁湖鎮本就有十足的權威,且他說的話也直擊人心,原本因自己村子沒受侵襲而有些不情愿上戰場的民兵們,也很快滿心熱血,紛紛舉起手中武器附和。
事不宜遲,穆酒很快帶著一萬兵馬疾行而去,留下來的一半邊軍在秦葉的帶領下加入打掃戰場的隊列。
這次交鋒死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敵方士兵,是以不必同情,將己方同胞的尸體挑出來交還其家人后,剩下的尸體殘肢,挖了個大坑一并掩埋了。
大坑挖在離村子足有十幾里的一處山地里,未免腐尸引起疫病,撒了許多石灰,還掩蓋了足足兩米深的泥土。
接著又是對板栗村進行消毒,村子外的一片田地是主戰場,剛剛下種的田地被踩得緊實,還澆灌了許多鮮血,今年是別想再出糧食了。
血跡不清理也會引來野獸和蠅蟲,是以又從別處挑來許多泥土將血跡掩蓋掉,這些事哪怕幾千人一起干也花了整整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