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樂土,這片承載著十三位英桀記憶與情感的圣地,正在從內部開始崩解。
侵蝕的律者,如同最陰險的毒蛇,將獠牙刺入了這片凈土最柔軟的核心。
雷電芽衣艱難地穿行在日益扭曲、褪色的記憶回廊中。
她見證著一幕幕訣別,如同鈍刀割肉,一次次切割著她的神經。
她看見千劫那狂躁易怒的軀殼下,隱藏著對“同伴”最笨拙卻也最熾熱的守護,最終在爆裂的火焰中,以最符合他性格的方式,將侵蝕的爪牙連同自身的存在一并燃盡,只留下灼熱的氣浪和一片虛無。
她看見華,那位總是沉靜而堅韌的戰士,在意識的最后時刻,將守護的信念與希望的種子鄭重托付,隨后身影如風中殘燭般悄然消散,回歸于這片她曾誓死捍衛的土地。
她看見櫻,在得知妹妹玲的真相后,那決絕而凄美的一刀,斬斷的不僅是侵蝕的束縛,更是她與這個世界最后的、最深的羈絆。那飄零的櫻花雨,是她無聲的慟哭與告別。
每一道熟悉身影的消逝,都在雷電芽衣心中積攢著一簇暗燃的火苗。
憤怒、無力、悲傷。。。
種種情緒如同沸騰的巖漿,在她胸臆間翻滾、沖撞,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但她必須忍耐,必須前進,她肩負著不僅是自己的使命,還有這些逝者留下的期望。
直到。。。。她來到了那片熟悉的、曾回蕩著美妙樂章的音樂廳。
昔日金碧輝煌的廳堂如今被粘稠的黑暗物質侵蝕,唯有中央那架三角鋼琴,依舊固執地維持著最后的輪廓。
伊甸,那位永遠優雅從容、如同藝術化身的歌者與收藏家,此刻正端坐于鋼琴前。
即便身處侵蝕的黑色浪潮包圍之中,她依舊穿著那身華貴的禮服,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仿佛周遭的崩壞與死亡不過是一場不夠精彩的戲劇。
她甚至注意到了闖入的芽衣,對她微微頷首,那眼神復雜難明,似乎帶著一絲。。。托付?
不。。。。亦或是別的什么。
然后,伊甸的指尖落在了琴鍵上。
沒有樂譜,沒有觀眾,甚至沒有未來。
有的,只是這終末的舞臺,和一位即將謝幕的藝術家。
悠揚而悲愴的琴音流淌而出,是那首她曾無數次彈奏、象征著某個時代輝煌與落幕的曲子。
音符如同擁有實體,艱難地穿透侵蝕帶來的死寂與雜音,固執地在這片即將沉淪的空間里回蕩。
每一個音節都飽含著無盡的情感。。。對逝去時代的追憶,對同伴的不舍,對未來的期許,以及。。。對某個人的、深入骨髓的眷戀與占有。
她曾以“鐘離末的妻子”自居,那份獨占欲在五萬年的發酵下變得不容置疑。
而此刻,在這最后的時刻,她的琴聲里,卻奇異地將那份濃烈的個人情感,融入了對全體英桀、對整個前文明的宏大悼念之中。
雷電芽衣靜靜地聽著,她能感受到琴聲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