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婧柔心里簡直在滴血!她這香囊用料也是上好的越羅,用的還是價比黃金的蹙金繡線,里面填的“連理香”更是精心調配,本覺得既雅致又應景,足顯心意。
可如今一比,越羅比不上沈澄葭那實實在在的二十匹珍貴布料,稀有比不上阿娜日的貢品級狐皮,貴重奢華更是被金明玥那套首飾甩出十條街!就連李欣那套鎏金銀盤,看著也比她這單薄的香囊體面!更要命的是,香囊里她引以為傲的合香氣味,此刻完全被林婉兒閨房內濃郁的熏香蓋住,根本無人察覺!她總不能自己扯著嗓子喊“我這香囊里用的是名貴合香”吧?
尤其當她看到林婉兒身上那件嫁衣,聽到金明玥和阿娜日圍著林婉兒,嘖嘖稱贊那嫁衣上繡的雙蝶戲牡丹圖案栩栩如生,那蝴蝶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飛走時,徐婧柔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林婉兒被夸得不好意思,紅著臉小聲道:“是巧姑教我的,我這大半個月,光繡這兩只蝴蝶了。”她說著,又讓侍女取來幾個準備好的錦盒,“對了,我給各位姐妹準備的回禮帕子,上面的花樣也是巧姑幫我一起繡的,大家看看喜不喜歡。”
侍女將帕子分發(fā)給各位小姐。眾人好奇展開,只見每條帕子上繡的花樣竟都不同,蘭草、海棠、芙蓉、寒梅……皆是各人平日喜愛之花,且繡工精湛,配色淡雅,足見用心至極。
這一下,更是把徐婧柔那個單薄小氣、繡工呆板的香囊比到了泥地里!
徐婧柔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她本就不擅女紅,這香囊根本是讓府里繡娘做的!她心里瘋狂吶喊:若不是林婉兒多事,那個巧手繡娘巧姑現(xiàn)在就該是她徐婧柔的奴婢!今日這般出風頭的,合該是她徐婧柔!這些捧高踩低的勢利眼,不過是借著打壓她來討好金明玥這個即將入宮的熱門人選!
想到選秀,徐婧柔更是心如刀絞。
七夕乞巧宴后,陳御史一道奏疏,把劉美人弟弟強搶民女和她強奪巧姑的事一并捅到了陛下面前,她參選秀女的資格直接被剝奪!父親花了大力氣買通禮部官員,將身邊這個一向不起眼的庶妹徐婧嫻記到母親名下充作嫡女,頂替了她的名字參加九月選秀。
而她現(xiàn)在,竟還要忍著屈辱,帶著這個庶妹出入各種場合,為她鋪路,生怕她在選秀時不懂人情世故而開罪貴人!
徐婧柔不敢怨恨背景深厚、圣眷正濃的金明玥,滿腹的怨毒便全沖著一身嫁衣、笑容幸福的林婉兒去了。她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林婉兒一眼,同時藏在袖中的手,精準地掐住身旁徐婧嫻胳膊內側最柔軟的嫩肉,用力一擰!
“唔……”徐婧嫻猝不及防,痛得眼眶瞬間就紅了,淚花在眼里打轉。
她本是定遠侯府里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女,嫡母強勢,壓得府中庶出子女喘不過氣。原以為自己的命運也不過是像前頭幾個庶姐一樣,被父親送給上官做妾,沒想到徐婧柔自己作沒了前程,她這才被推出來頂缸。生母全指著她能在宮中搏個出路,她不敢在此刻忤逆徐婧柔,往日里逆來順受慣了,此刻也只能死死咬著唇,將痛呼咽了回去。
旁邊一位心善的年輕夫人見徐婧嫻眼圈通紅,關切地問:“徐六小姐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婧嫻慌忙低頭,聲音細若蚊蠅:“沒、沒什么……許是……許是不習慣這屋里的熏香,有些迷了眼睛。”
徐婧柔正覺得尷尬想找借口離開,聞言立刻擺出一副體貼庶妹的好姐姐模樣,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既然妹妹不習慣這里的香氣,姐姐就先陪你出去透透氣吧。”說著,手再次暗中用力,狠狠掐著徐婧嫻的手臂將她往外拽。
徐婧嫻吃痛,眼眶更紅了,淚珠幾乎要滾落。徐婧柔卻視若無睹,只對著滿屋子的夫人小姐強笑道:“我這妹妹年紀小,沒見過什么世面,讓各位見笑了。”說罷,幾乎是半拖半拽地將徐婧嫻拉出了這讓她倍感難堪和嫉妒的房間。
眾人見徐家姐妹離開,也各自找了由頭出了林婉兒的閨房,轉到前廳去參加婚宴,只等著吉時一到,文家的二郎文景暄前來接親。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閨房霎時清靜了不少。阿娜日見沒了外人,立刻湊到沈澄葭身邊,眉頭擰著,語氣帶著不滿和疑惑:“澄葭,那徐婧柔看著柔柔弱弱,下手可真黑!我都瞧見她使勁掐她妹妹了!你剛才為什么攔著我?就該讓我當場戳穿她,給她個沒臉!”
沈澄葭輕輕撥弄著手邊的茉莉花茶,抬眼看她,語氣平和卻帶著深意:“那徐六小姐是定遠侯府的庶女,你若當場揭穿,徐婧柔是丟臉了。可等她們回到定遠侯府,關起門來,你猜徐婧柔會把今天受的氣,加倍撒在誰身上?”
阿娜日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噎住了,慢慢陷入沉思。她想起北戎王庭里,那些失了寵的侍妾和她們的孩子,似乎……日子確實更難過。
沈澄葭見她聽進去了,才繼續(xù)緩聲道:“她現(xiàn)在忍著,回去再說幾句軟話,伏低做小,過不了幾日,徐婧柔氣消了,或許也就忘了。她往后的日子,反而能太平些。”
阿娜日聽得直皺眉,小臉皺成一團:“不都是姐妹嗎?何必這樣!在我們北戎,姐妹間不服氣,直接拉到草原上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干脆利落!你們大胤的后宅,怎么這么多彎彎繞繞,聽著都累得慌!”她說著,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林婉兒和沈澄葭,“難怪你們林家和我們沈家是世交呢!林伯伯和沈伯伯都只娶了一位夫人,后宅清靜,沒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林婉兒正由嬤嬤整理著嫁衣的袖口,聞言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喲,這還沒嫁進沈家呢,就開始打聽澄葭她家的后宅風氣了?”
阿娜日被她說得臉頰微紅,卻并不扭捏,反而大方地承認,帶著草原兒女特有的坦率:“那是自然!那可是我以后要住一輩子的地方,當然要打聽清楚了!”她說著,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澄葭,帶著點求證和期盼。
沈澄葭看著她這副恨不能立刻把沈家底細摸清的模樣,不禁莞爾,給了她一顆定心丸:“你放心,我哥那個人,你還不清楚?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常年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去軍營的路上,他身邊干凈得很,連只母蚊子都近不了身。”她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我娘現(xiàn)在啊,就盼著你趕緊嫁進來,給她添個活潑可愛的兒媳婦呢!”
阿娜日聽到這話,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像天邊最美的晚霞,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卻盛滿了安心和璀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