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在自己那間滿是繡架、絲線的閨房里,從清晨等到日頭偏西,手里的繡針拿起又放下,那件精心準(zhǔn)備的嫁衣攤在膝頭,衣角那只總也繡不好的蝴蝶依舊黯淡無光。
她時不時就抬頭望向窗外通往府門的廊道,耳朵豎得老高,捕捉著每一個腳步聲,可每一次期待都落了空。
“婉兒,別等了。”林夫人端著一碗冰鎮(zhèn)蓮子羹進(jìn)來,看著女兒坐立不安的樣子,嘆了口氣,“許是那姑娘家里臨時有事,又或者……唉,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拿了定金不來的,也不是沒有。”
“娘!”林婉兒撅起嘴,有些不高興,“巧姑不是那樣的人!您沒看見她那雙眼睛,干凈又認(rèn)真,說起刺繡時那股子專注勁兒!她那樣的手藝,定是個心性堅韌、溫柔細(xì)致的姑娘,怎么會是騙子?而且她當(dāng)時接過定金時,那感激又小心翼翼的樣子,分明是急需這筆錢貼補(bǔ)家用,怎么會平白無故失信?”
她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心里隱隱有些發(fā)慌,不是為那點(diǎn)定金,而是擔(dān)心巧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嬤嬤,”她揚(yáng)聲喚來自己身邊最得力的老嬤嬤,“您讓外院的陳管事帶兩個人,去巧姑說的那個村子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她家里遇著什么難處了?怎么約好的時辰過了這么久,人還沒來?”
嬤嬤應(yīng)聲去了。林婉兒也無心再繡花,只在房里來回踱步,時不時望向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陳管事腳步匆匆地回來了,臉色異常凝重。
“大姑娘,”陳管事行了禮,語氣沉重,“奴才按著地址找到了巧姑家,可……那院子門虛掩著,里面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碎瓦破罐子到處都是,像是遭了劫,一個人影都沒有!”
“什么?!”林婉兒的心猛地一沉。
陳管事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將他隨后打聽來的情況一一道來:
他見家中無人,立刻去敲了隔壁的門。
鄰居張大娘一開門,見是城里來的體面人打聽巧姑家,立刻拍著大腿,又急又氣地說:“哎喲喂,這位爺您可來了!造孽啊!今兒一早,天剛蒙蒙亮,就有一伙兇巴巴的人沖進(jìn)巧姑家,非要買走巧姑!你說這又不是什么災(zāi)年,巧姑家日子雖不富裕,但也還過得去!就憑巧姑那丫頭一手十里八鄉(xiāng)都夸贊的刺繡功夫,自個兒就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昨兒不是還被城里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中,請去教女紅呢嘛,聽說還給了一大筆定金呢!她家又不是那重男輕女、賣兒賣女的人家,她爹可把她當(dāng)眼珠子疼,哪里舍得賣女兒?!”
陳管事聽得眉頭緊鎖,追問道:“既然他們一家不愿意,難道是舉家跑了?”
這時,對門的李老漢也湊了過來,聞言氣憤地啐了一口,聲音都帶著火氣:“跑?往哪兒跑啊!那伙人見巧姑爹梗著脖子不答應(yīng),直接就動了手!把巧姑爹、巧姑娘,還有巧姑和她兩個半大的弟弟,全都給捆了!一家六口,就剩下個癱在床上的老太太沒動,估計是嫌帶著麻煩,晦氣!”
正說著,一個剛從山里打獵回來的年輕獵戶背著獵物路過,插嘴道:“我回來的時候,在村口看見巧姑奶奶了!老人家病得那么重,不知怎么從床上爬起來的,拄著根棍子,顫顫巍巍地往京城方向走。我問她去哪,她老淚縱橫,嘴唇哆嗦著只說‘進(jìn)京城,找我兒,找我孫女……’”
陳管事一聽,心里暗道不好,一個重病的老人家獨(dú)自上路,太危險了!
“壞了!得趕緊把老人家追回來!”
他立刻帶著人,沿著通往京城的小道追了上去。
……
“大姑娘,”嬤嬤再次進(jìn)來稟報,這次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陳管事接回府的巧姑的奶奶已經(jīng)安置好了,請了大夫在給她診治。老人家身子虛得很,又驚又怕的。您……要過去看看嗎?”
林婉兒一聽,立刻丟下手中的繡線,提裙就往外走:“快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