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一場簡單而肅穆的喪儀在鎮國將軍府舉行。
沈老夫人身著素服,在安嘉郡主陪同下,帶著神情悲戚、步履沉重的沈耀辰,從大理寺領回了“沈山”的尸身,并扶靈歸府。白黨散播的“苛待”謠言,隨著沈老夫人與沈耀辰的公開露面,不攻自破;而那場精心策劃的毒殺,也因及時發現與救治,未能掀起更大風浪。
靈堂之上,白幡低垂。孫承宗帶著妻子李氏、小妹孫新荷、女兒孫雨薇以及幼子孫顯祖前來吊唁。孫承宗此前為沈靜松作證,間接導致了沈山“畏罪自殺”的表象,此行既是親戚間的慰問,也帶著幾分難以言明的歉疚。
更深一層,孫家此舉,無疑是向朝野上下,尤其是向龍椅上的蕭衍和對面的白黨,明確傳遞出孫、沈兩家同屬帝黨陣營、休戚與共的信號。
沈老夫人強撐著精神,與孫承宗夫婦說了幾句話,目光掃過安靜站在一旁的孫新荷和孫雨薇,心中一動,對李氏溫聲道:“晴月那孩子,因她父親的事,傷心過度,身子也不爽利,一直在內院歇著。能否勞煩新荷妹妹和雨薇侄女,去陪她說說話,寬慰一二?她一個人悶著,我這心里……實在難安。”
李氏自然明白這是沈老夫人的托請,也是拉近兩家關系的機會,連忙應下:“老夫人客氣了,這是應當的。”隨即示意孫新荷和孫雨薇隨引路的丫鬟前往內院壽安堂。
沈晴月稱病未出,留在壽安堂內。她隔著窗欞,望著靈堂方向,目光復雜。
當看到隨孫家一行人前來的孫新荷,那個因守孝耽誤花期,年已二十一卻仍待字閨中的表姑時,沈晴月心中猛地一刺。曾經的鄙夷與優越感蕩然無存,一種兔死狐悲的凄涼感攫住了她,讓她對未來的迷茫中,隱約生出了一絲必須靠自己掙脫困境的清醒。
靈堂這邊,年輕的孫顯祖走到眼眶通紅、強忍悲痛的沈耀辰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安慰道:“耀辰哥,節哀,別太難過。”沈耀辰看著這個尚且年幼的表弟,心中百感交集,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吊唁人群中,一位身著低級官員常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格外留意著西院三人的動靜。此人乃禮部從七品主事,姓王。他受白黨指派,前來試探虛實,核心便是想摸清:沈老夫人是否真心歸順?沈家姐弟是否因喪父和中毒而對沈澄葭心生怨懟?
他先是湊到沈老夫人身邊,假意寬慰,言語間卻暗藏機鋒,試探著沈老夫人對現狀的態度。沈老夫人手持念珠,雙目微闔,只反復念叨著“我兒……”,在王主事提及“沈大人去得突然,其中或有隱情”時,她突然身體一晃,扶住額頭,軟軟地向后倒去!
“祖母!”沈耀辰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攙扶。
幾乎在同時,一道素凈的身影從人群后快步而出,正是林芷。她半跪于地,一手穩穩托住沈老夫人的手臂,指尖迅速搭上腕脈,語氣急促卻清晰地說道:“老夫人這是憂思過度、氣血攻心!前幾日剛中過毒,身子本就虛弱,哪里還經得住這般刺激!”她一邊說,一邊利落地打開隨身藥箱,取出銀針包,同時對沈耀辰喊道:“公子,快扶老夫人回內院靜養!若再耽擱,恐要引發心悸舊疾!”
她這番專業而果斷的舉動,以及“中毒體虛”、“氣血攻心”的診斷,立刻將沈老夫人的“暈倒”合理化。
王主事即便心存疑慮,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質疑一個正在施救的醫女的判斷,更怕擔上“刺激喪子婦人”的罪名。
王主事目光一轉,又湊到強忍悲傷、面色蒼白的沈耀辰身邊,假意關切道:“沈公子節哀,看著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先下去歇息片刻?”
不等沈耀辰回答,林芷已適時遞上一杯溫熱的參茶,輕聲補充道:“這位大人有所不知,公子這幾日為老大人的身后事熬夜操勞,加之體內余毒未清,晨起時常咳痰帶血。我家姑娘特意囑咐我,定要盯著公子少說話、多靜養。”
王主事不死心,又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挑撥的意味問道:“沈大人去得蹊蹺,公子難道就不想為父伸冤,查明真相嗎?”
沈耀辰年輕氣盛,聞言眼眶瞬間更紅,一股怒氣與委屈涌上心頭,張口欲言。
林芷立刻上前,不著痕跡地輕拍他的后背,遞上干凈的帕子,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公子,千萬別激動!一激動氣血上涌,又要引發咳血之癥了!老夫人還在內院等著您拿主意呢,您若是再倒下了,老夫人和晴月小姐可依靠誰去?”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醒了沈耀辰。他猛地攥緊拳頭,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低下頭,肩膀微微抖動,在外人看來,更像是悲痛難以自抑。
周圍一些非白黨的吊唁賓客見狀,也不禁小聲議論:“沈家大房這真是……禍不單行,一個個都病懨懨的。”
林芷在為他們添換茶水時,順勢溫聲解釋:“諸位大人、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府中混入了歹人,在老夫人和公子、小姐的餐具上下了毒。雖經救治已無性命之憂,但身子損傷需慢慢調養。我家姑娘是怕他們再受驚嚇,才命我隨身照料著。”
在整個過程中,林芷看似專注于照料病人,實則余光始終留意著王主事的一舉一動:她注意到此人眼神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內院月亮門的方向;當聽到她提及“中毒”和“姑娘照拂”時,其嘴角曾掠過一絲極快、極冷的弧度。
王主事見沈老夫人暈倒被妥善處理,沈耀辰也被看得死死的,無機可乘,最后仍不死心地問了一句:“老夫人身子如此虛弱,府上可需再請宮外的名醫來看看?”他想借此安插外人接觸西院。
林芷立刻抬頭,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勞大人掛心。我家姑娘已請了宮中榮退的老御醫定期前來診脈,不敢再勞動外人。”她默默將這句話記在心里。
……
待到吊唁人群漸散,林芷尋了個機會,單獨向沈澄葭回稟:“小姐,今日那位前來吊唁的王主事,說話時眼神總往內院瞟,提到您時,指節攥得發白。他還特意問起是否需要請外醫,似乎……是想找機會讓外人進入壽安堂。”
沈澄葭靜靜聽著,眸中寒光微閃。白黨的試探,果然來了。而西院三人,尤其是沈耀辰的迅速成長與配合,以及林芷的機敏周全,讓她在這場無聲的交鋒中,再次占據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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