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家匆忙離去后不過兩個時辰,西院的崩潰開始以更快的速度蔓延……
黃昏漸至,沈山依舊沒有回府。
“許是又和同僚吃酒去了。”沈老夫人不以為意,沈山流連在外是常事。沈晴月也早已習慣。
唯有沈山新納的妾室丁三娘,心里七上八下。她年輕貌美,被沈山看上帶回府還沒幾天,新鮮勁正濃。可她深知沈山喜新厭舊的性子,生怕這寵愛如曇花一現。她派了自己的小丫鬟去二門打聽,塞了幾個銅錢,才從門房婆子那里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老爺沈山,因在朝堂上誣告二爺沈戰謀反,已經被拿下,關進大理寺大牢了!
丁三娘瞬間臉色煞白,回到自己那間還沒捂熱乎的廂房,關上門,忍不住低聲咒罵:“短命鬼!晦氣!老娘跟了你還沒享兩天福,你就進了大牢!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她越想越怕,沈山倒了,這西院還能有什么指望?難道要她留在這里守活寡,或者被發賣掉?
她不敢聲張,立刻指揮著自己帶來的小侍女,手腳麻利地將沈山這幾日賞給她的金銀首飾、幾匹好料子,以及她自己的私房錢,一股腦地打包成一個不小的包袱。趁著暮色漸濃,院內人少,她謊稱要去廚房看看晚膳,帶著侍女,挎著那個沉甸甸的包袱,繞開主路,從后角門溜了出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京城的街巷中,打算連夜逃回老家。
直到安嘉郡主和沈澄葭的馬車緩緩駛回鎮國將軍府,東院那邊依舊平靜。然而,一條消息卻如同精心放出的獵犬,悄無聲息地撲向了西院。
被允許“自由活動”的張婆子,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進了壽安堂,也顧不得規矩,帶著哭腔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爺……老爺他下獄了!”
“什么?!”沈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沈晴月也驚得站了起來。
“是……是安嘉郡主帶著澄葭小姐今日入宮,在朝堂上……老爺他……他彈劾二爺和靜松少爺謀反,被陛下識破,當場革職,押送大理寺了!”
壽安堂內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沈老夫人尖銳的哭嚎和沈晴月無措的尖叫。慌亂、恐懼、難以置信的情緒彌漫開來。
短暫的失措后,沈老夫人猛地止住哭聲,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狠厲和自以為是的精明。她不能坐以待斃!
“祖母,我們……我們是不是該去求求二嬸娘?”沈晴月怯生生地提議,在她看來,如今能救父親的,似乎只有身份尊貴、又與帝黨關系密切的安嘉郡主了。
“求她?!”沈老夫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刻,“就是她!就是他們二房害得我山兒如此!他們早就看我們不順眼,恨不得我們死!如今正好逮著機會,怎會幫忙?說不定就是他們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
她固執地認為,長子入獄,絕非因為他愚蠢惡毒的誣告,而是二房蓄意打壓、安嘉郡主仗勢欺人的結果!所有的錯,都是沈戰、安嘉、沈澄葭、沈靜松的錯!
“快!晴月,去把我那對赤金纏絲手鐲,還有那柄玉如意找出來!我們去找張侍郎!張侍郎是白丞相的人,位高權重,定能救你父親出來!”沈老夫人迅速做出了她認為最“正確”的決定。
暮色中,一輛匆忙備好的馬車從西院駛出,載著沈老夫人、沈晴月以及她們所能湊出的最“厚重”的禮物,直奔工部侍郎張原銘的府邸。她們幻想著憑借她自以為的往日情分和這些財物,能打動那位白黨干將。
……
東院,月華初上。
沈澄葭聽著蘇文淵低聲稟報著西院的動向。
“孫家已倉促離去,暫居城南槐樹胡同的一處小院。沈老夫人攜沈晴月,帶著厚禮去了張侍郎府邸。”
沈澄葭輕輕撥弄著窗臺上的一盆蘭草,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原本以為,事到臨頭,那位精于算計的老夫人至少會審時度勢,向母親低頭,哪怕是為了讓沈山在獄中少受些罪。畢竟,血脈親情,安嘉郡主顧及名聲,或許不會完全袖手旁觀。